綠樹成蔭,鳥語花香中,最惹眼的是那池熱氣騰騰的溫泉。
古清辰難得褪去將軍一貫的威嚴,帶了些孩子氣的得意洋洋︰「初九,這是我無意中發現的……」
唐初九蹲子,用手劃了劃水,滾燙的溫度,擊退了初春的寒意襲人,舒服的眯起了眼丫。
一直就听人說起過溫泉,沒想到現在身臨其境媲。
古清辰高大的身子也一同蹲了下來,經驗之談︰「初九,泡起來更舒服。」
唐初九動了心,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于古清辰面前輕解羅衫,終究是有些做不出來。
古清辰看懂了佳人的心思,轉過了身去。
一陣‘悉悉索索’月兌衣服的聲音響起過後,唐初九赤足下了水,隨之響起‘哎喲’一聲。
古清辰飛快的轉過了身來,入眼就是唐初九一個踉蹌之後,穩住了身子。
水淹在膝蓋處,沒有了羅衫的遮掩,春光外泄,美景無限。
圓渾挺翹的胸,盈盈不堪一握的縴腰,白玉修長的腿,無一不訴說著風情,誘人。
岸上男人炎熱的目光,讓唐初九臉起紅霞,飛快的蹲下了身去,水面掩去了那無邊的春色。
古清辰喉結滾動,剛才的驚鴻一瞥,香艷誘人已經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記憶猶新。
唐初九羞答答的別開了眼,不敢看上古清辰,感覺很是難為情,暗自奧惱剛才腳下一滑時的驚叫出聲。
兩人雖然早就有過肌膚之親,可是,那都是在暗夜中。可現在,光天白日的被一覽無遺……
古清辰默默的背過了身去,呼吸有些粗重。
唐初九紅著臉,游到了水中央。熱氣蒸騰,全身浸在熱泉里,只將頭露在外面。
滾燙的溫度,從四肢百脈鑽入全身,暖暖的,身子都輕盈得要飛起來一樣,舒服極了。
唐初九眯著美目,叫到︰「古清辰……」
古清辰這回,不轉過身來了︰「嗯?」
唐初九聲音低低的︰「你也下來吧。」
古清辰頓了好一會後,才轉過身來。
唐初九閉上眼,隔絕了外界。雖然師出芸娘,可到底是沒那麼膽大妄為。
一會後,水起響起,應是古清辰進來了。
唐初九這才睜開眼,果然,古清辰露出精壯的胸,泡在水池邊。
共欲一池水,佳人盈盈相看,古清辰天人交戰。
是真的很想不管不顧的游過去的,最後到底是原地不動,並且閉上了眼,抗拒誘惑。
晴空萬里,一片碧藍,白雲悠悠,飄蕩開去。
漫山遍野萬紫千紅的鮮花,藤藤蘿蘿,彎彎繞繞,連連扯扯,疏疏密密……
泉霧繚繞,春風中搖曳著樹影婆娑起舞。
百鳥清脆的叫聲,聲聲悅耳。
按理說,此時應是一片心曠神怡的。
可古清辰卻在心里咬牙切齒,把月尋歡千刀萬剮,碎尸萬段。
讓他害人不淺!!!
唐初九在水里眯著美目,泡了一會後,突然感覺腳底有什麼東西游過,滑溜溜的,癢癢的。
莫非是蛇?全身僵硬,驚嚇一聲︰「啊……」
聲音未落,古清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到了眼前,攬住了唐初九的腰︰「怎麼了?」
唐初九臉色有些發白,指了指腳底下︰「有蛇……」
驚嚇之余,人已經像八爪魚一般的,雙手樓著古清辰的脖子,腿纏上了他的窄腰。
古清辰低頭一看後︰「初九,莫要怕,不是蛇,是魚。」
唐初九驚魂未定,聲音還帶了微微的顫抖︰「真的?」這樣高溫度的水里,魚能活麼?
古清辰往水里探手一抓,一條小魚就到了掌心,小小的,看起來毫無……殺傷力。
唐初九赧然,尷尬極了。
危險解除,兩人之間的親密無間,就成了……煎熬。
先前心思不在此,還不覺得。
現在,佳人就在懷中,卻還得坐杯不亂。
古清辰深吸一口氣,拿出生平所有的剛強意志,做了那柳下惠,把唐初九放了下來後,轉身往岸邊游去。
唐初九在面紅耳赤中,猛然看到古清辰後背上觸目驚心的傷疤,剛結了痂,像蜈蚣一樣,爬在背上,看起來十分可怕,可見當初的凶險,顫抖著手模了上去︰「痛嗎?」
背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讓古清辰打了個輕顫,背部,是他最敏感之處,轉過身來,雲淡風輕到︰「不痛,早就沒事了。」
唐初九這才發現,古清辰手臂上也有一處可怖的剛結痂的傷疤,看起來像是燙傷,再想到自己手腕處也有,不禁心里一沉,心里隱隱有了猜測,追問到︰「當初你是怎麼把我從臣相府里接出來的?」
以宋蘭君的偏執,他沒道理那麼容易罷手的。
古清辰暗嘆了口氣,選擇了避重就輕︰「我趕到時,臣相府已經是滔天大火,在火海濃煙中找到你時,你已經是昏迷不醒,現在京城那邊,以為你已經葬身火海。」
本來以古清辰的身手,是不可能會傷得如此慘重的,只是抱著昏迷不醒的唐初九,心急如焚,心神大亂,面對春花的刺殺,背上中了一劍,後來又抬手擋了一下火燒倒塌的橫梁,傷得不輕。
唐初九震驚,臉色慘白︰「怎麼會起火?」
「人為。」古清辰最大的慶幸,就是趕過去時,一切都還來得及。
春花最後被燒得面目全非。
那場大火,是人為以黃油燒起來的,撲也撲不滅。幸好西院臨水而建,才沒有禍及它處。
唐初九心里莫名的一顫,劫後余生。
抓著古清辰的手,有些發抖。幸好有他,否則現在早就成了一縷孤墳。
古清辰輕拍著唐初九的背,安慰到︰「初九,沒事了,都過去了。現在我們都好好的,在一起。」
唐初九真心實意︰「古清辰,幸好有你。」
古清辰含笑低語以︰「傻瓜,你是我娘子。」
這一刻,兩人在水中靜靜相依,情更深,更濃,卻無關***。
好一會後,唐初九才從情緒翻滾中漸漸平息下來。
這也才發現原來一直都是緊抱著古清辰的腰,親密,而又曖昧。
羞紅了臉,卻不想放開,貪戀這種美好。反而緩緩的,把下巴靠在了古清辰的肩上,傳遞過來的全是溫暖和安定人心。
古清辰受不住,聲音暗啞︰「初九,我們回去吧。」
唐初九低眉順眼,夫唱婦隨,輕輕應到︰「嗯……」
回到別院時,就听沈從來來報︰「將軍,公主急召。」
唐初九有些日子沒見到沈從來了,他削瘦了很多,而且,也受傷了,左手是用夾板夾著吊在胸前的。
古清辰低聲到︰「初九,我先過去,等我一起吃晚飯,嗯?」
唐初九點頭相應︰「好。」
依依不舍的目送著古清辰遠去,真的不想分開。
直到再也看不到古清辰的身影了,才在桃花樹下坐了下來,有些怔怔出神。
而此時,京城卻是天雲色變。
當朝臣相,啞了。
御醫診斷,濃煙所致。
舉朝震驚。
小道傳言,臣相大人後院起火。
爭風吃醋,正妻一把火燒死了寵妾。
今天,已經是寵妾逝去的第十日。
宋蘭君血紅著眼,臉上陰沉沉的,步步帶著殺意,去了唐詩畫的房間。
這間房,曾經是新房,房里有雕花的喜床,見證了半年的濃情蜜意,夜夜笙歌。喜床依舊,可歡情不再。
唐詩畫臉上的輕紗已經取了下來,雖然不施粉脂,可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還是眉目如畫,美中不足就是臉上有一道傷疤,帶著獰厲,破壞了所有的美好。
見著宋蘭君來,唐詩畫神色木然的看著他。
早就心如死灰。
既然敢一把火燒了西院,早就絕了活下去的念頭。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拉著唐初九墊背,讓宋蘭君永遠求而不得。
讓他比自己更痛十分!
死也值得了。
宋蘭君一進屋子,就發狠的掐著唐詩畫的脖子。
沒一會唐詩畫就臉色發青發紫,也不求饒,就那樣悲涼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見著宋蘭君眼里的絕望,唐詩畫臉上現出幾分痛快來,從喉嚨里艱難的擠出聲音來︰「她死了!!!」
這三字,驚得宋蘭君心里滔天駭浪,更是發了狂,手上力道加重了三分,使得唐詩畫呼吸不繼,翻起了白眼。
青木護主心切,再也顧不上,上前拉扯著宋蘭君的手︰「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宋蘭君猛的放開了唐詩畫,死,哪有那麼容易。世界上,最容易的就是死了。
唐詩畫癱軟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吸氣,卻又被嗆到了,不停的咳嗽,眼淚都咳了出來。
宋蘭君鐵青著臉,凶神惡煞的狠瞪著唐詩畫。
唐詩畫緩過氣來後,突然發瘋般的哈哈大笑︰「宋蘭君,很痛是不是?可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我那麼求你,求你放子軒一條生路,可他還是把他賣了做那最低賤的奴隸,任人褻玩!」
「你說了定不相負,說了一輩子到老,可你到底是把我棄之如敝屣。」
「你以為招惹了我,就可以安然而退麼?你在意唐初九是不是?現在,你們只能陰陽兩隔!她被我一把大火燒死了,大火燒死了,大火燒死了,再也活不來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哈哈哈哈……」
宋蘭君的手越握越緊,緊到能听到脆骨生生裂開之音……
心里的痛徹入骨和絕望,如滔天駭浪,排山倒海。
不!
初九不會死,那具燒焦的尸首,不是初九。
可是現在,唯一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鐘無顏給的蠱蟲,到三天前,就滿一月之期,按著來說,已經是情發之時。
特意等了三天,可還是無聲無息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鐘無顏說,這樣只有一個可能,唐初九已死。
看著地上的唐詩畫,宋蘭君怒不可遏,一揚手,柳管家進來,手上拿了休書,還有一紙賣身為奴的契書。
宋蘭君拿著,冷冷的甩到了唐詩畫的臉上。
唐詩畫顫抖著手,拿起了那紙休書,臉白如紙,淒愴的慘笑三聲後,往牆上撞去,存心尋死。
反正現在活著,不如死去。
柳管家眼明手快,身形一動,唐詩畫一頭,撞在他身上,痛得冷汗直流,咬牙說出臣相大人之意。
「如若尋死,那明天在奴隸市場的,就會是你娘!」
唐詩畫淚流滿面,連死都不能。
宋蘭君就是要唐詩畫生不如死。
未再看唐詩畫一眼,宋蘭君對著柳管家做了個‘殺’的動作後,走了出去。
立即身後傳來唐詩畫非常驚恐的一聲︰「不……」
什麼也顧不上,連滾帶爬的沖過來抱住了宋蘭君的腿,拋棄了所有的自尊,連聲哀求︰「求求你饒了青木!求你饒了她……」
青木小時就是唐詩畫的好友,後來因著家里獲罪,成了罪臣之女,本來是要棄身為妓的,是唐詩畫求著買了回來,名義上是主僕,可實際上,二人一同長大,情同手足。
如今,宋蘭君卻要處死她。如今,春花死了,女乃娘死了,只剩下青木相陪了。
唐詩畫只求能饒青木一死,不惜下跪。
宋蘭君冷眼相看,未有半分的心軟。
柳管家不敢違命,命人上來按著青木,在唐詩畫的眼前,杖責至死。
青木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小姐,活下去。」
直至到死,都未再哼一聲,隱忍著,未叫一聲痛,卻把唇咬出了血來。
看著青木的血肉模糊,以及家中的巨變,唐詩畫崩潰了,痛苦的揪著頭大聲尖叫︰「啊……」
因著太過慘烈,驚得院子里的鳥兒拍著翅膀全部驚飛。
宋蘭君一臉狠絕,冰冷,去了已經燒成殘牆斷壁的西院,一坐,又是一整夜。
這夜,不成眠的還有月尋歡,他是興奮的。
不過,要是唐初九在這里,肯定會嚇得兩腿發軟。
那個詐尸,活過來了。
能下地走路了。
這讓月尋歡非常的有成就感。
盡管她還是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不過,也正因為此,月尋歡才更是心喜十分。
大千世界,果真無奇不有。說書先生那傳說中的詐尸,真的有。
月尋歡兩眼閃著狂熱的紅光︰「你叫什麼名字?」
那詐尸藍色的大眼一動也不動的盯著月尋歡看了良久,久到月尋歡以為她听不懂人話,都嘆息了。
卻不曾想,她破碎著音︰「歐小滿。」
月尋歡特不厚道的直戳人傷疤︰「你是怎麼死的?」
歐小滿看著月尋歡,不作答。
月尋歡猜測萬千︰「是不記得了怎麼死的了麼?還是不想談?」
歐小滿還是看著月尋歡,不作答,神色也未變分毫。
月尋歡非常慷慨的提供線索到︰「極樂門長期供尸給我,你下葬的當天晚上,他們就在東凌盜了你的墓,不過,你的墓上什麼都沒有寫,是無字碑。你下葬得非常隆重,金玉裹身,陪葬品也很豐富……」
把打听到的所有相關的事,月尋歡都說了個遍,不過,最後變成了對牛彈琴。
因為歐小滿神色未變半分,也無一絲激動,根本就是事不關己一般!可明明盜的是她的墓!!!
月尋歡也不見氣妥,反而更加興奮的問︰「你死前吃過什麼東西?」
斷氣一個月後,能下地走路,卻又沒有呼吸和心跳,這可是真正的詐尸,這要不是親眼所見,月尋歡自己都不會相信。
所以,月尋歡興奮了……已經很多年,沒有過如此狂熱的情緒了。
歐小滿答非所問︰「餓了。」
月尋歡難得親自勞心勞力……飛身去找太子,也不顧太子美人鄉里好夢正濃,張嘴就是三更半夜要吃的。
太子︰「……」申吟著撫額,成全。
不成全能怎麼辦?眼前這菩薩,在府里已經呆一個月了,卻還是沒有弄明他的動機。可只要他在府里一天,就不得安寧一天!
太子傳膳,誰敢怠慢!
立即就有了一桌子非常精致的山珍海味。
歐小滿每個菜都只嘗了一筷子後,就停了下來。
月尋歡以極高的熱情,興致勃勃相問︰「感覺怎麼樣?」
歐小滿簡單扼要︰「難吃!!!」
月尋歡這廝,耐心從來沒有這麼好過,脾氣也從來沒有這樣好過,不但沒有發怒,反而好言再問︰「肚子感覺難受麼?」
這要是在以前誰敢如此放肆,早就被他剖了!!!
唐初九要是在這里,肯定會感嘆區別待遇,天差地別,雲泥之差啊。
可這也沒辦法,誰讓你不是詐尸!
詐尸可是罕見得很的,所以,月尋歡稀罕得很。
歐小滿放下筷子之後,赤足走去了院子里,抬頭看著滿天星光,不語,神色在黑夜中,不明。
月尋歡跟著出來,並排站著,抬頭看天,看到了滿天飛逝的流星雨,這景致倒是難得一見。
歐小滿看得眼都不眨,月尋歡從天邊收回了目光,改為看歐小滿︰「你不冷麼?」
可能因著死去太久,也可能被月尋歡扎針太多,歐小滿的臉色幾近透明,無視了月尋歡的問話。
月尋歡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樣,再接再厲︰「你的眼楮為什麼會是雙色?」
歐小滿冷冷的看著月尋歡︰「你很吵!!!」
這是第一次敢有人如此言明嫌棄月尋歡。
月尋歡個喜怒無常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一點都不見惱怒,反而一本正經的解釋到︰「我平常不很吵的。」
歐小滿仿佛沒听到月尋歡的話,又抬頭看天,不出聲了。
星光暗去,東方日出。
照在歐小滿傾國傾城的花容月貌上,顯得她更是美人如花。只可惜,紅顏命薄。
歐小滿好像非常享受陽光的照耀,閉上了眼,從日出曬到了日落,其中一動也不動。
月尋歡在一旁看著,不過,其中,他有去茅廁,有吃東西……
人和詐尸,果真是不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