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非常失落的去了院子中的美人椅上坐下,看著滿地陽光,唏噓不已。
眯眼看著天上成雙的兩只鳥兒雙雙飛過,又一起落在了牆上。
聲音清脆‘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此起彼伏丫。
叫完後,還彼此用嘴給對方梳理羽毛,一副濃情蜜意的樣子媲。
這讓芸娘看得無端的生出孤家寡人,孤零零之感。
大受刺激。
連鳥兒都成雙了,老娘卻還在獨守空房。
情何以堪啊。
人不如鳥。
芸娘連‘呸呸呸呸’了幾聲,老娘哪里畜生不如了。
模了模臉,實在不夠細滑如絲就算了,最令人發指的是,下巴那里竟然長了好大一個疙瘩。
用手一壓,硬綁綁的,比爺們還硬!!!
芸娘更加郁悶了。
不再二八年華青春如花,紅顏老去,紅顏老去啊。
今年多大了來著?
忘了忘了。
記著只會徒增傷感。
長嘆一聲,站起身來,去尋了根新鮮的黃瓜,洗淨後,手起刀落,切得又薄又勻。
剩下一小截,咬到了嘴里,端著盤子,拿去了院子里,橫躺到美人椅上,往臉上貼黃瓜片。
剛貼到一半時,月尋歡就出來了。
芸娘暗自滴咕,猜測萬千,這麼快?
半刻鐘都沒有!
剛才看到時,他可是還沒月兌褲子!
也就是說還沒開始!
可現在,竟然已經結束了!
難不成床上無能?
還是根本就不舉?
否則沒道理,如此快啊,再速戰速決,也……太快了點。
老娘雖說嘗肉味是十年之前的事,有些遙遠,可好歹是曉得其中滋味的,也曉得是需要花那麼些時間的。
要遇上一夜七次狼那樣的幸福,可是整天整夜不下床,也是有的。
月尋歡時間如此之短,只說明了一件事,歐小滿遇人不淑啊。
下輩子估計跟活守寡也沒差多少了。
而且比活守寡更慘絕人寰!!!
活守寡好歹能絕了那方面的心思,可歐小滿更慘,剛撩起興致,男人就不行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就說女人命苦,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了,嫁過去,要是踫上個月尋歡這樣的,一輩子都要郁郁寡歡。
又不能像男人一樣,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只能打落門牙和著血淚往肚子里吞了。
難怪時有耳聞哪家娘子‘紅杏出牆’。
踫上個月尋歡這樣的,出牆什麼的,芸娘覺得很能理解。
難怪月尋歡如此喜怒無常,陰陽怪氣,原來如此……
芸娘看上月尋歡的臉上,帶了恍然大悟,也帶了幾分悲天憫人。
生為男子,卻如此床上無能,這命是挺苦的。
不管是後繼無力,還是根本就不舉,都是件傷心事。
對著芸娘好心好意的目光,月尋歡怒目而視︰「過來幫忙。」
芸娘疑惑的看著月尋歡,實在是想不通他倆床上情歡後,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雖然不解,不過,還是跟著月尋歡去了歐小滿的房間。
一進門,就見歐小滿直挺挺的在床上,連胸口都不曾起伏。
最主要的是,她一絲不掛。
芸娘特意看了看那胸,果然,叫波濤洶涌。
完全是大得一手無法掌握,能讓男人翻在溝里爬不起來啊。
瞪著歐小滿的那柔軟豐滿,芸娘眼里羨慕妒忌眼紅……
哪怕只割一半給老娘,也心滿意足了。
月尋歡面無表情的到︰「扶她坐好。」
芸娘不解︰「啊?」
月尋歡怒目橫眉︰「快去!」
芸娘本著‘老娘一向助人為樂,予人為善’的形像,走去伸手扶歐小滿。
可是,入手的冰冷的溫度,讓芸娘意外,震驚︰「她死了?!!!」尸身都涼透了!
被月尋歡在床上尋歡致死的?
這死法,果真慘烈啊……
雖說和歐小滿沒相處多久,可芸娘還是覺得歐小滿死得太不值,死有重于泰山,歐小滿卻是輕于鴻毛。
覺得月尋歡是個禽獸!!!
在花滿樓的姑娘,基本上都接過重口的恩客,因此,對他們的變態,變著法的折磨人,恨之入骨。
姑娘們每接一次,就生不如死一次,不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甚至還有些姑娘,夜里本來還掛著笑接恩客,早上卻再也起不來了。
就如歐小滿,死在男人身下。
對歐小滿的香消玉殞,芸娘更是唏噓。
看上月尋歡的眼里,含了唾棄和強烈的譴責。
怎麼不是他牡丹花下死,最少也能博個做鬼也風流。
歐小滿死得也太冤了。
月尋歡冷著臉︰「她早就死了。」
芸娘不信,那這些日子見到的歐小滿是鬼不成?
她可不但白天出行,還不畏陽光!
每天在太陽底下,不知曬得多愜意。
月尋歡實話實說︰「她本詐尸!」
芸娘原本對月尋歡的話是嗤之以鼻的,世上哪有詐尸,那都是說書先生說的。
可是一聯想起歐小滿的異常,她臉色慘白,確實沒有半分生氣,特別是她那身死人衣服,還有她說的鬼故事詐尸……
芸娘對著月尋歡忍無可忍的河東獅吼了︰「你奸尸?!」
其實,真的很想說,芸娘,見到詐尸,你不是應該先毛骨悚寒麼?!
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啊芸娘。
月尋歡聞言,看上芸娘的目光,叫那個想把她千刀萬剮,碎尸萬段,誰奸尸了︰「閉嘴!!!」
芸娘鄙視的看著月尋歡,直撇嘴︰「自己做得出,別人還說不得麼?」
月尋歡眯著眼,全是怒氣沖天︰「想被本公子先奸後殺是不是?」
芸娘兩害相較,取其輕︰「老娘情願你先殺後奸。」
如果注定逃不過這一劫,那不如死了死了,一了百了,隨便你怎麼奸尸,反正也沒感覺了。
先奸後殺就不一樣了,結局還是難逃一死,可死前,卻還得受盡折磨……
月尋歡︰「……」!!!
瞪著芸娘,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妖孽!!!
看了芸娘一眼,寒著臉︰「扶好!」
芸娘扶著歐小滿的後背,一個用力,讓她坐了起來。
雖然此生並不是沒有殺過生,可入手的冰涼,還是讓芸娘忍不住打了個輕顫……
月尋歡拿著銀針,第一針就扎在歐小滿的死穴上。
芸娘︰「……」幸好歐小滿不是人。
隨著歐小滿身上的銀針越扎越多,月尋歡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凝重,額頭上也匯聚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和月尋歡交過手,芸娘是知道他身手的,能在這還略寒的五月天,出那麼多汗,看來,大夫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當月尋歡把一根長長的銀針扎到歐小滿的太陽穴時,她終于睜開了眼。
月尋歡松了口氣,先前在院子里曬太陽時,歐小滿是突然就挺尸了,一動不動了。
幸好現在又詐尸了。
沉著臉,月尋歡把歐小滿身上的銀針一一拔了之後,退了出去。
芸娘留了下來,興致高昂的看著歐小滿,兩眼直放紅光︰「你真是詐尸?」
歐小滿不答,而是從床上下來,去穿衣,還是那身喪服。
芸娘瞪著歐小滿看,世事果真千奇百怪,真有詐尸。
而且,這詐尸不但會說話,還吃東西,也喝湯。
芸娘忍不住的問歐小滿︰「那你見過鬼嗎?」世上真的有鬼麼?
歐小滿回眸,看著芸娘︰「見過啊。」
芸娘立即問︰「什麼樣的?果真是如說書的所言,腳離地三寸,飄起來的麼?」
歐小滿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去,留下輕飄飄的一句︰「你去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芸娘反應過來後,郁郁寡歡了︰「……」誰是女鬼了!!!有老娘這麼精氣十足的女鬼麼?
歐小滿又橫躺去了院子中的美人椅上,閉目養神的曬著太陽。
好像她非常喜歡曬太陽。
芸娘亦步亦趨的跟了過來,站在三步開外,問歐小滿到︰「你是怎麼死的啊?」看起來也不大啊,最多不過雙十年華,怎麼那樣早就死了?病死?還是被殺?或者自殺?
歐小滿听而不聞了。
芸娘猛然想到了歐小滿先前說的鬼故事,猜測到︰「你是被活埋的麼?」
沒人應答。
芸娘自顧自的︰「那楊郎是你的心上人?」
歐小滿睜眼,看了芸娘一眼。
芸娘興奮了︰「那你為什麼嫁給他爹?」
難不成是嫁不成兒子,叫不成夫君,就做他娘?!
不得不說,芸娘,你這思想實在是太陰暗了!!!
思維也實在是太鬼詭了!
非常人能有。
月尋歡在屋子里陰側側的傳來聲音︰「藥熬好了?」
芸娘︰「……」沒有!!!
最主要的是,有很多藥材不識得啊。
雖然很不舍得此時離開歐小滿,還有好多問題要問呢,比如有沒有見到閻王啊,有沒有黑白無常啊……
來日方長,芸娘嘆息一聲,戀戀不舍的看了歐小滿一眼後,拿著那藥方,去敲月尋歡的門︰「這些我不知道。」
月尋歡看過藥方後,冷‘哼’一聲,提筆,在紙的背面,勾勾畫畫。
沒一會,就把藥材的樣子畫了出來。
看著那丹青,芸娘有些驚訝,沒想到月尋歡還能畫一手好畫。
和古清辰一樣,讓人意想不到!
月尋歡今天出門,也不知道見了誰,心情非常惡劣,完全是狂風暴雨,看什麼都不爽,對著芸娘一瞪眼,惡形惡狀︰「還不快去?」
芸娘︰「……」
老娘心胸一向寬廣,不和你一般計較!!!
照著去抓了藥後,生火,熬藥。
百來種藥材,還不是全部放到鍋里一起熬,而是按著時間,邊熬邊往藥罐里加。
芸娘熬了兩個時辰,藥才熬好,說十有八•九是毒藥,可熬出來的藥味卻挺好聞的,帶著一股清香。
就是不知道是干什麼用的。
端著熱氣騰騰的藥,問月尋歡到︰「這是什麼藥?」
月尋歡一挑眉︰「怎麼?你想喝?」
芸娘果斷的搖頭,這藥效未明,最主要的是自己無傷無病,還是不喝為妙。
月尋歡拿來個藥瓶,把碗里的藥倒了進去後,拿著去了院子里。
倒了一滴在那只無辜喪命的死鳥身上,然後幾縷青煙冒出,那鳥兒憑空消失了。
連羽毛都沒留下一根。
芸娘有些目瞪口呆,隨即熱血沸騰了,非常驕傲自豪,老娘竟然熬了‘化尸水’出來!!!
行走江湖,‘化尸水’可是個好東西,能省去不少麻煩。
當機立斷,去了灶屋,那藥罐子里還剩下一些藥汁呢。
可惜,那藥罐子被隨後跟來的月尋歡屈指一彈,碎了,藥汁和藥渣把灶里的柴火都打熄了。
芸娘看著月尋歡的目光,叫‘能屈能伸’,深吸一口氣,反正還有藥方,不急,不急,再熬就是了。
隨即絕望了,芸娘拿出那藥方一看,上面哪還有字,只余自己畫下的幾道橫杠。
怎麼會這樣?
只有月尋歡知道。
可惜,月尋歡不懂什麼叫分享!!!
芸娘︰「……」從此事吸取了一個深刻的教訓,以後月尋歡開的藥方,一定要抄一份備底。
這是必須的。
芸娘郁悶極了,拿著錢袋,去街上。
去的是長安街,先前初九的那個店被火燒了,現在又開起來了,賣的還是糖葫蘆和豆漿,不過,味道相差懸殊。
還是初九做的好喝。
而且,也不知道店老板是誰。
芸娘不在意,不管是誰,只要有時間,就過來買一杯豆漿,特意不要加糖。
那冰糖葫蘆就算了,雖然酸酸甜甜,味道不錯。
但是,芸娘堅定的認為,缺少男人的女人,應該忌口。
否則,變成水桶腰的女人,想要男人‘猶見猶憐,神魂顛倒’那可是比登天還難。
東施效顰,為什麼成為天下笑談,就因為她缺少西施的那份弱不禁風。
你一身肥肉,誰看誰彪悍!!!
還想桃花滿枝開?!
白日做夢!!!
芸娘去得長安街上,喝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豆槳後,往竹院走去。
天將黑時分,路過那片竹林時,芸娘突然听到了動靜,立即雙足一點,隱身了起來,屏住呼吸。
就見一人從遠處連滾帶爬的而來,喉嚨里發出‘呼呼’的聲音,正是剛才听到的聲音。
從身影看,應該是個女人。
待得越來越近,芸娘終于看清了那人的臉。
那哪是一張人臉啊,青青紫紫,腫得跟豬頭似的,慘不忍睹。
已經看不出原形。
而且那女人身上的衣服,也是殘破不堪,露出身上無一處好肉。
神情驚恐萬分,瞳孔比常人大了一個倍,這是極端害怕,恐懼到了極點時的反應。
那人腳上絆到了石頭,一頭栽倒在地上,額頭上磕出了血來。
卻像不知道痛似的,掙扎著爬起來,繼續往前跑,像後面有惡鬼在追,在逃命般的。
芸娘冷眼旁觀。
本就不是善男信女,何必出手相助。
更何況行走江湖多年,最是明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己莫關心,才是生存的王道。
否則,只會是自找麻煩。
看著那身影越來越遠,芸娘剛想起身,卻看到了鐘無顏。
芸娘想都沒想,立即閃身,到了她跟前︰「玉郎在哪?」
鐘無顏妖嬈如花︰「在我床上!!!」
話落,雙掌拍出,芸娘迎上,中途卻狼狽收回功力,往旁跳開。
鐘無顏的掌中帶了瑩瑩綠光,那是有毒。
鐘無顏‘格格’嬌笑,揚長而去。
芸娘跟著追了過去,到底是落了後,鐘無顏扛著先前那逃命的女人,幾個起落間,消失不見。
空中留下一句撕心裂肺的嘶吼︰「我才是真的宋東離。」
芸娘皺了眉。
宋東離???
先前有人冒充宋臣相之妹一案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後來以宗人府賜死罪犯畫下終點,芸娘當然知道。
那就是沒死?被鐘無顏救下來了?
懷著無數的疑問,芸娘穿過竹林,來到竹園時,不曾想會見到古清陽。
古清陽抿著嘴,坐在院子里那棵參天大樹的樹蔭下,桌上擺滿了好幾種水果和各色糕點,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杜大嬸在一旁,直掉淚,臉上神情激動。
芸娘挑眉,在這里住了近一年,從未見杜大嬸這樣情緒激動過。
見著芸娘進來,杜大嬸側過身子,拿著帕子擦臉上的淚。
芸娘特意放慢了腳步,等杜大嬸收拾好了,才把手上買的東西遞了過去,裝作若無其事的笑問︰「杜大嬸,風濕痛好些了麼?」
杜大嬸接過東西,到︰「難為掛念,好多了,我去倒茶……」
說著,退了下去。
與其說是去倒茶,不如說是掩飾激動的情緒。
芸娘在古清辰面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到︰「我是初九的夫子芸娘。」
古清辰雖然是面無表情,可眼里的風暴卻並未完全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