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現在自己淪為最低賤的奴,在臣相府過著暗無天地的日子!
被宋蘭君踩在腳下當雜草,無情的踐踏!
而唐初九,卻能是他眼中的寶!
對她那麼在意,那麼好媲。
當初,如果那把大火燒死了她,該有多好!
老天不長眼,憑什麼所有的苦難,都降臨在自己身上?
到底做錯了什麼?!
就因識人不明,所托非人,引狼入室麼?
唐詩畫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讓唐初九活在十八層地獄的刀山火海,卻又……無可奈何。
被宋蘭君寫了休書,被迫賣身為奴後,就被圈禁在了這一方院子,哪都不能去。
除了有人把一日三餐通過一個小窗口送到門邊後,無一人踏入院子半步。
任憑唐詩畫自生自滅。
在這方院子里,唐詩畫能看得到的活物,就是螞蟻,老鼠,蟲。
能把人逼瘋。
在這個冰冷冷的院子里,唐詩畫每天都是一個人,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天底下,最不能忍受的是什麼?是無邊孤獨,是無際寂寞,是絕望中的心死。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管你生死,也不知外面是什麼樣子。
全憑自生自滅,每一天都顯得那麼漫長,那麼難熬。
因為,實在不知道做什麼好。
唐詩畫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每天自己跟自己說話。
說到後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要發出聲就好。
一個月不到,唐詩畫無法再忍受,再這樣過下去,就要崩潰了。
故意染上風寒,想試探,所以故意不去門口拿吃的。
結果在希冀中等了七天七夜,硬是沒有人進來,但門口的飯菜,餐餐新鮮。
最後,唐詩畫絕望了,撐著最後的力氣,爬到門口用手抓著,含淚吃下了那永生難忘的一餐。
在鬼門關打了一個圈回來後,唐詩畫豁然開朗,堅定了信心,絕不能死!!!
人生死了,就一了百了。什麼都沒有了可能。
一定要活下去,活著,才是王道,活著,才有機會,笑到最後。
從那之後,唐詩畫再也不敢生病,每次都會非常認真的吃完每一碗飯。
每天唐詩畫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拿石塊堆到牆角,踩在上面,探出頭看外面有沒有人。
如果能看到有人偶爾路過,就會非常高興。
曾經也償試過,想跟她們說說話,想問問外界的信息。
可惜,人人避之不及,就如看到洪水猛獸一般的。
唯一的一個守門的王大嬸因著以前受過一次唐詩畫的恩惠,听到叫聲後,走了過去,可惜一句話都還沒有說,頭顱帶著鮮血就高高的飛了起來,越過牆頭,飛上天空,再落下。
正好砸在唐詩畫的臉上,那血還是熱的。
唐詩畫尖叫一聲,摔倒在地,那王大嬸的頭也順著滾落下來,正好在唐詩畫的腰間。
王大嬸的慘死,讓唐詩畫高燒幾天後,完全絕望。
也讓這方院子,成了眾人眼中的禁忌,無人敢再靠近,生怕慘死。
唐詩畫已經很久沒有听到過那麼多說話聲,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那麼多人了。
竟然還看到了唐初九!!!
看著唐初九走過,唐詩畫有的卻全是恨意。
憑什麼?!
憑什麼?!
老天不長眼。
唐詩畫恨,恨之入骨。
恨宋蘭君,卻更恨唐初九。
女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明明唐詩畫一切的苦難,都是宋蘭君一手所賜。
可是,唐詩畫恨的,卻是唐初九,只因為,宋蘭君心中有她。
在這方院子,唐詩畫一個人孤寂痛苦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她就會回想從前。
回想得最多的,是宋蘭君寵她入骨的那些日子,腦海中自動回避了後來宋蘭君給的傷害。
因為那樣會少很多煎熬。
那些甜蜜回憶得越多,唐詩畫就越妒忌,越恨唐初九。憑什麼她能得到蘭君的寵愛?無才無貌!什麼都比不上自己!憑什麼?
只是,有多恨,就有多絕望。
現在,爹和娘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一點消息都探不出,先前安排進臣相府所有的暗探,最後全被宋蘭君下令,送了人頭過來,一個不少,全都死不瞑目!!!死前,也不知道受了什麼折磨,每人臉上的表情,全是驚恐萬分,好像見到世上最恐懼的事一樣。
那些人頭,現在就埋在院中最北的角落,唐詩畫親手挖洞埋的。
因為,不埋,就只能任它們在屋中腐爛,這院子壓根就沒有人進來!!!
現在,唐詩畫寄托最大的希望,就在唐子軒身上,希望他能……
能怎麼樣呢,他已是罪身,又被販賣為性奴,能有出頭之日麼?
即使有,那要等多少年?
只怕到時,天下第一美人,早就已經……紅顏老去,已成昨日黃花。
唐詩畫已經不照鏡子很久了,若是她去得銅鏡前,就會發現,鏡中美人早就已經憔悴,不再如花怒放時的美。
已經凋謝了。
唐詩畫正坐在院中,恨得咬牙切齒時,門卻‘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以為是被風吹的,唐詩畫並沒有抬頭。
這方院子,早就已經超月兌在三界之外,怎麼可能還會有活物進來?宋蘭君不允許,無人敢進來。
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繡花鞋。
唐詩畫猛的抬起頭來,眼眸瞪得又圓又大,喉嚨里幾聲‘咕嚕咕嚕’響後,終于激動的艱難的發出聲來︰「東離。」
宋東離穿金戴銀,一身粉紅的衣裳,襯得人更是白里透紅,眉目如畫,居高臨下的看著唐詩畫。
唐詩畫激動極了,一把用力的抓住宋東離的衣裳,就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草一樣︰「東離,東離,候爺府如今怎麼樣了?」
宋東離勾唇笑了,笑得一臉山花燦爛︰「想知道?跪下來磕頭求我!」
唐詩畫不敢置信,遲疑的確認到︰「東離?」
宋東離一臉高傲,聲音冰冷,譏諷到︰「怎麼?你還當你還是那個眾星捧月的候爺府嫡女?你還當你還是那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臣相夫人?你當你還是那個能迷得男人神魂顛倒的第一美人?」
唐詩畫臉色慘白,原以為盼來的是驚喜,沒想到卻是羞辱。
是啊,自古本來就是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盡管以前,對宋東離從未虧待過她,可是又如何?現在已經是眼前這般落魄。
眼前她說要跪要磕頭,唐詩畫只得咬著慘白的唇,壓下滿心屈辱,在宋東離身前跪下了,一個一個又一個的磕頭。
磕得額頭青腫出血,磕得頭昏眼花,磕去了所有的尊嚴,宋東離才蹲,用食指抬起唐詩畫的下巴,細細打量後,用指甲細細描繪著她緊緊咬著的唇,一絲血色都沒有。
宋東離手指冰涼,如蛇一般的在臉上滑走,那種觸感,讓唐詩畫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好一會後,宋東離才停住了手,朝唐詩畫臉上用力的‘呸’了一聲,恨聲到︰「第一美人,也不過如此!」
唐詩畫自小嬌生慣養,受盡的是世人贊美,如今被人這樣唾沫,心中滿是難堪和屈辱,卻只能全部和著血淚往肚子里咽,本就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更何況現在有求于人。
任由臉上的髒污隨著臉頰滑下,最後輕微的‘叭’的一聲滴落在左手手背上,那種感覺,此生此世,唐詩畫都不會忘記。
宋東離站起身來,笑靨如花帶著痛快的說到︰「你娘死了,你爹活著。」
說完,再未看唐詩畫一眼,宋東離含著一臉快意的笑著離去。
唐詩畫保持著跪在地上磕頭的姿勢,一整晚,如木頭樁子一樣,一動也不動。
隨著黑暗過去,黎明一臨。
天邊日出時,唐初九醒了過來。
睜開眼,只覺得無比的疲憊,全身都跟要散架了似的。
從來沒有哪天睡覺這麼累過。
明明睡了一宿,卻感覺比干了一天苦力還要辛苦。
古清辰一夜未眠,見著唐初九醒來,聲音沙啞的問到︰「初九,睡得好麼?」
唐初九捏了捏後腰,苦著臉︰「不好,睡得腰酸背痛,難受得很。」
月尋歡早就在守株待兔︰「唐初九,昨夜你做什麼了記得麼?」
唐初九雲里霧里的,不明白月尋歡問這些干什麼,但見他問得認真,想了想,說到︰「做了會針線後就睡了。」
月尋歡追問︰「然後呢?」
唐初九覺得莫明其妙,已經睡了,還能怎樣?「然後就到現在醒了。」
古清辰聞言,星眸越漸幽暗,劍眉又緊蹙了起來。
月尋歡沉吟了一會,再問︰「昨夜有做夢麼?」
唐初九想了想,皺眉︰「有,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月尋歡興奮的一拍手︰「再想想。」
唐初九想到頭痛欲裂,可就是想不起來。
古清辰不忍初九痛苦,把月尋歡強行趕了出去,柔聲說到︰「再睡會吧?」
唐初九痛苦的‘申吟’一聲︰「不睡了,睡得難受。」
古清辰也不勉強︰「那行,先吃些東西吧。」
吃過早飯後,古清辰頓了一會後,說到︰「初九,我要回府一趟。」
古清辰原本想帶唐初九一起回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只叮囑到︰「會在未時前回來,從來會留下,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找他。」
唐初九輕‘嗯’了一聲︰「我等你回來。」
古清辰一走,唐初九拿來昨天未完的針線活,繼續繡百幅,沒繡一會,因著屋子里悶熱,鼻尖熱出細細一層汗,抬頭見院子里涼風陣陣吹來,于是拿了針線活,去了院子中樹蔭下。
歐小滿也在樹蔭下,橫躺在美人椅上,半眯著眼,昏昏欲睡的樣子。
見著唐初九過來,瞄了一眼後,無視了。
唐初九總覺得歐小滿這次,比上次陰氣要重多了!
好歹上次,雖然說句話能噎死人,但總比現在,一句話都不說,就陰寒陣陣的要強。
唐初九坐在一邊,埋頭凝神繡百福。
月尋歡著一身花衣裳花枝招展的走了過來,看著唐初九,笑得讓人……毛骨悚寒。
就如東施看到了範蠡,眼里閃著光芒萬丈,卻全是如狼似虎。
唐初九實在受不了月尋歡的鬼詭,抬頭問到︰「怎麼了?」
月尋歡獸血沸騰︰「我們再好好想想昨夜吧?」
唐初九當機立斷,拿著針線活,遠離了是非之地。
月尋歡原想不依不饒的追上去,但歐小滿卻睜開眼,陰陽怪氣的問︰「不扎針麼?」
嘆息一聲,月尋歡目送中唐初九走遠。
唐初九拿著針線,一口氣快步走到了後屋,才停下來喘氣。
等急促的呼吸平息下來後,唐初九舉目四望,發現此處正是去後院涼亭之路,于是走了過去。
依著小路,走到那熟悉的地方,涼亭還是原來的樣子,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花草樹木的清香,天空中偶爾幾只鳥兒飛過,清脆的叫聲那樣的美妙而動听。
一切,就如從前。
就是不知南長安如何?
唐初九試探性的朝著牆那邊叫到︰「南長安,南長安……」
幾乎是立刻,就傳來南長安驚喜的聲音︰「初九?」
唐初九忍不住笑了︰「嗯,是我。」
踩著以前牆角堆著的石塊,翻到了牆上,笑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南長安。
他還是老樣子,君子如玉。
南長安微仰著頭,星眸半眯,看著牆上佳人盈盈淺笑,水眸蕩漾,忍不住也仰起了嘴角︰「初九,我很掛念你,你很久沒來了。」
唐初九撐著牆,手上一個用力,跳到了牆這邊的院子中︰「南長安,對不起,當初事發突然,我去了南詔國,到昨天才回。你現在過得好麼?腿骨頭里面還經常風濕痛麼?」
‘南詔國’三字,讓南長安眼眸聚然緊縮,但臉上神情不變︰「嗯,我還是老樣子。初九,你瘦了很多。那南詔國好玩麼?我以前有听人說,那邊的人情風俗和我們這邊不一樣呢。」
唐初九在南長安身邊的石凳上坐下,笑到︰「嗯,那南詔國和我們完全不一樣,那邊天氣多變,而且風沙很重,大街上以物換物,不論是否價值相當,只憑自願。」
「水果很好吃,很多都是沒見過的,我很喜歡吃那里的莽吉柿,酸甜酸甜的,很好吃。那個麝香貓果,怪怪的味道,就是吃不慣,不過听說很補,說吃一個麝香貓果,能抵三只老母雞。」
「男子個個都很魁梧,條發都編成小辮子,還戴大耳環,看著就怪。女子很壯實,皮膚大都幽黑,力氣很大。听說,比較凶悍,所以,那邊男子都說想娶我們這邊的女子為妻,比較溫柔善解人意一些。」
「我遇到一個王爺,叫南君非,他的字叫‘長安’,那人很……」唐初九一時想不出形容詞來說。
南長安的身子微微前傾,屏氣凝神,帶有幾分隱藏不住的迫不及待,看著唐初九。
唐初九偏了偏頭,繼續說到︰「與眾不同。他不像南詔國的男子一樣編小辮子,也不像我們這邊的男人把頭發挽于頂,他的頭發披散下來直接在腦後扎了個發帶,看起來非常顯眼,就如鶴立雞群。」
南長安的身子靠上了椅子後背,笑到︰「哦,竟然在那麼遠的地方,還有人和我一樣叫‘長安’,那人長得什麼樣?多大年紀啊?娶親了麼?」
唐初九仔細回想後說到︰「長得濃眉大眼,一看就不是我國之人,那邊的人五官輪廓都比較深,反正,你一看到就知道了。看不出來有多大,那邊之人不知道是不是風沙吹多了,真實年齡都看不出來。依我看大概二十五六吧,就是不知道準不準。」
「尚未成親,也無納妾。听說他們聖上賜百美,卻無一人能入得了他的眼,最後原封不動的全部退還。听說他才華橫溢,深得他們聖上歡心,給他的封地非常富饒,無數女子為他瘋狂,卻不得歡心。也不知會有誰能有幸做了他的王妃。」
南長安听後,一臉神往的說到︰「滿月復才學,又能不為所惑,必定是人中龍鳳,真想和他深交一場。初九,你見過那南君王麼?」
「偶遇到幾次。第一次是去酒樓吃飯,看到他和朋友一起,後來店小二不小心把滾燙的茶水打翻到了我的手上,是他出手相助,才讓我免于受傷。第二次還是在同一家酒樓,恰好都要等人。唔,就是他請我吃了南詔國的特產。第三次是在一個宴會上,他喝多了酒,跟我說幾句話後,一時高興,就把一整袋金豆子送我了。」
想想和南君非還真挺有緣的,在南詔國未呆足一月,可見他,卻見了好幾次。不過,估計他不知道,畢竟當初是以兩種面目示于他眼前。
南長安聞言,笑到︰「那金豆子能分一半給我麼?」
唐初九嘆息︰「分不成了,無功不受祿,被我還回去了。怕他第二天酒醒後,到處找錢袋。」
南長安愣了一下,搖頭︰「依我之見,這南君王絕不是這種人。既然都說送你了,就絕不會再要回來。」
唐初九直指事實到︰「他又不是在清醒情況下送我的,是他喝醉了才送的。」那麼大袋金豆子,在京城買房,也能買一個地段很好的四合院了。
南長安仔細分析到︰「初九,你錯了,太不了解男人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管是他酒醉還是酒醒,說了送,就是送。以南君王那樣的君子,定沒有要回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