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身體似是被一種莫名的情愫吸引著,我竟抬腿,走向了那扇破舊的木門。輕推院門,依舊發出了響亮的吱嘎聲,打破了這里冷清寂靜的夜。
迎面的小花園,幾棵高大繁蕪的樹木幾乎遮蓋了冷宮的每一個角落,遮蓋了皎潔的月光,灑下片片陰霾。花園中心的花圃已沒有了花草的痕跡,只余一片枯枝敗葉。
冷宮深處,點點昏黃的燭光,孤寂的裝飾著這無眠的深夜。仔細聆听,竟隱隱傳來古箏的悠長旋律,哀婉,淒切。
一片隱隱透著綠色的葉子,隨著深秋的冷風打著旋,飛向天際,尋求那片自由的天空。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冷戰,我提起渾身濕漉漉的衣服,向冷宮深處走去。
一座依舊翠綠的竹門小院,出現在眼前,整潔干淨。
采月閣。一塊粗陋的木牌上,三個娟秀整齊的黑色大字。滿園的翠竹,生機勃勃,已至深秋,卻絲毫沒有衰敗的跡象。置身冷宮中,別有一分韻味。而琴聲,正是從這個小院傳出。
鳳求凰。一曲流傳千年的絕世名曲。
這里的主人,定有一番超然世外的心境吧。
推門而入,我冒然闖進了如世外桃源的別致院落。
穿過竹林,一座簡陋的石屋。一個白衣女子,獨坐窗前,對月彈奏著面前已顯破舊的古箏。
一襲白衣紗裙,層層迭迭,襯托著她的縴縴弱骨,如墨的長發飄飛在腰間。細長的娥眉,大而有神的丹鳳眼,小巧的鼻子,豐潤飽滿的唇略顯蒼白。點點月光跳躍在她的眉間,淡淡的憂郁裝飾著傾城容顏。
縴縴十指緩緩停住,琴聲應聲而止。閉上雙眼,一滴澄澈滑過她的臉頰,灼痛了我的眼楮。
這張臉,似曾相識,陌生卻熟悉的異常。看到她落淚,心底竟隱隱的痛著,漸漸模糊了視線。朦朧中,一個艷紅色的身影閃爍著,曾經在郅支城外,我和她有過幾次交鋒……
她,是,王薇?
不,雖然容貌相似,但她和王薇的美截然不同。王薇的美雖媚而不俗,卻依舊妖冶誘人,她的美,是超月兌塵世的剔透,一種亦真亦幻的美。
她的美,猶如西湖三月的寒煙雨絲,雲淡風輕。在她的身上,有一種讓人難以捉模的氣質,一種隱約可見的距離感,一種不忍舍棄的澄澈柔美。
她,是王嬙!
王昭君!
似是感覺到我再看她,匆匆拭干了臉頰上的淚,她轉過了頭,淡淡的笑著看著我輕啟朱唇。
「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
她的笑很美,仿佛可以融化世間的一切寒冷。她的聲音也很好听,如清泉在流動,仿佛可以洗盡世間一切污濁。
頭隱隱的痛著,身體漸漸發熱,呼吸越來越急促。困意襲來,意識模糊中,四肢無力,重心不穩向下倒去。
「小心。」快步走到我的身前扶住我,扶我在房內一張整潔干淨的床榻上坐下。她的手覆上了我的額頭,手心的溫暖直達心底。
「你發燒了。」拉過床上的棉被蓋在我的身上,她關切的說道。轉身走到古箏後的一只紅木箱子旁,翻找著。
一會兒功夫,她的手中拖著一件潔白如雪的長裙,微笑著遞到我的面前,輕聲開口,「你的衣服濕透了,換上吧。雖然不是新的,但已經洗得很干淨了。」
禁宮落水後,臉上濃郁的胭脂花在了蒼白的臉上,長發上的黑色染料也淡褪了,模糊在身上的紅色長裙上,狼狽不堪。我現在的模樣,她甚至沒有認出我就是任飄零,是她十幾年的知心姐妹。可由始至終,她竟沒有問我我究竟是誰,就選擇這樣幫助我。
她看著我的眼神澄澈如水,沒有任何陰謀算計,帶著淡淡的關切。身處復雜的後宮兩年,她的透徹,竟不曾有一絲改變。
魏君晨心心念念的女子,所有柔情只為她一人的女子,甚至不惜為她因愛生恨的女子。如此絕美的女子,這份愛,她,真的,值得。
「你,是王嬙,王昭君?」沒有接她手中的衣服,我有些氣喘吁吁的開口。雖然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已清楚地知道,卻仍舊執著的想听她親口告訴我。
「我的名字是王嬙,並不是王昭君……」不解的看著我,她回答道。看著我的眼中,漸漸泛起了一絲震驚,手中的長裙驟然落地。
「你是?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