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驚恐的吼著,我從床上坐起了身,額頭溢滿了冷汗。
滿目的紅色,將我從夢境中拉回了現實。
三十天,自她墜崖後,已整整三十天。每夜,我都會夢到相同的夢,夢到和她在一起的一點一滴,夢到我一次次對她無情的殘忍傷害。
銘心閣,是我為嬙兒而建,從沒有女子住進過,只有她。
這間房間,有她用過的古箏琵琶,有她穿過的紅色長裙,有她喜歡的撥浪鼓有她戴過破碎的的牽魂鎖。卻再沒有,她的鶯聲燕語,她的一顰一笑。
只在幾天前,她還曾近在咫尺,貼心的距離。長安街上,因為一只小小的撥浪鼓,她快樂的笑著,親切的喊我君晨……
那一天,陽光明媚,輕風是暖的,唇邊的笑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她站在那里開心的笑著,像個孩子般天真質樸,讓人憐惜不忍觸踫。那抹笑意融化了陽光,仿佛綻放在身邊的妖冶罌粟,釋放著讓人無所適從的誘惑。如雪的白發上那一點紅,如火焰一般在天地間飛舞,精致臉上的「魏」字,如一只振翅欲飛的火紅色蝴蝶,親吻著她白皙的臉頰……
睡在她曾睡過的床上,可以聞到淡淡的清香,卻再也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的氣
息。
再無睡意,起身。撫模著那些殘存著她的痕跡的東西,心底涌上濃郁的絕望,
因絕望而劇痛,不可自拔。
只是,那只撥浪鼓……
咚咚的聲音清脆的響起,一紙素箋悠然落地。
君晨。
娟秀的小字映入眼簾,這,竟是她的字!
她依舊喊我君晨,只是我卻再也看不到她微笑的樣子,听不到她親切的聲音。
「或許第一次見到你,在你面前肆無忌憚的痛哭過後,我就已卸去了心中武裝許久的堅強面具,想要去依靠你,依靠你並不溫暖的懷抱,依靠你永遠也不會屬于我的肩膀。
一個我曾用生命去守護的男人,一個曾經傷我無數,卻是我深愛的男人……」
一字一句在她的筆下流瀉,帶著淡淡的心痛,淡淡的不舍。
從不知道,她是那麼深沉的愛著我,愛著一個忘記她傷害她利用她的男人,無怨無悔。她對我的愛,被殘忍的揮霍,刻意的忽略。只換來,愛多一秒,恨不會少,承諾是煎熬。
「錯過,是我們必須付出的代價。
為,曾經的,輕易放棄。
為,曾經的,毫不珍惜。」
錯過,我們真的就這樣錯過。她選擇了放手,而我卻扼殺了她的自由,她的希望。為什麼,即使偽裝,她也要選擇堅強?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你,我們死也要在一起,你的誓言可別忘記……」
桃花庵的落花下,她珍藏了我的諾言,埋葬了她的情,祭奠了我們回不去的過去。她,是不是,早就想過,這一天,終究會到來?
那片桃花庵,自她離開,已漸漸荒蕪。不知道,明年會不會開出絢爛的花朵,會不會,有個倔強執著的絕子去欣賞……
淚,打濕了紙箋,模糊了字跡,從指間悠然的滑落。
為何,這封信,遲到了這麼久,為何,命運要如此捉弄我們。為何,我不曾霸道的留下她,為何,我不曾為她放棄些什麼?
她,就是任飄零。
我記起了她,記起了那些我忘記的記憶,那些我曾認為無謂的記憶,那些我曾在她病床前發誓一定會記起的記憶。
可是,她已離我而去。
牽魂鎖碎了。
連同我的希望。
她曾說過,自從我為她戴上它,她就已不能離開。那個2000多年後的世界,那個真正屬于她的世界……
2000年,足已淡化一個朝代,一段歷史,消弭一段不曾真正存在過的情。即使我擁有了整個天下,那段時間的跨度,也是我永遠超越不了的。
我,真的,永遠的,失去了她。連同,她月復內的,屬于我們的孩子……
真正的絕望,竟喪失了心痛的感覺。
指,緊緊的握起,鮮紅灼熱的液體,一滴滴滑落。
為什麼我要為了那可悲的自尊,殘忍的將她推入絕望的深淵?為什麼我計劃了許久的所謂的權勢,要用她脆弱的生命作為代價?為什麼我要一次次欺騙自己,我不在乎她,她只是我計劃中的棋子罷了?為什麼……
為什麼我不曾直視自己的心,在她離開前,告訴她。
我愛你。
我只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