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喝藥了……」明朗的聲音,櫻木端著一只青瓷碗走了進來,微微笑著坐到了床邊。
靠坐在床幃上,貪婪的看著身旁熟睡的包子。睡夢中的他,似是夢到了什麼不快的事情,小小的眉緊皺著。
輕撫著他的眉間,緊皺的眉頭漸漸放開,薄薄的唇角扯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這張臉,和他,實在太相似。
心,隱隱的痛著,卻竭力掛上蒼白的微笑。接過了櫻木手中的瓷碗,淡淡的甘草氣息飄在鼻間。
「這是最後一劑藥了嗎?」毫不猶豫的喝下,我低聲問道。藥汁沒有平日的苦澀,竟有甘甜的蓮花香氣彌漫在唇齒間,沁透心扉。
看著櫻木,視線,竟漸漸模糊。為何,會這樣……
冷清楓明明說過,只要喝下他調劑的十味湯藥,即使不能驅散體內百日醉的毒,但至少,可以返回長安城,完成我最後的心願。
「櫻木……」朦朧中,感覺有一雙溫暖的手扶我在床上躺下,毫無意識的,我想開口,卻無力。
是誰,在眼前走動?兩個,還是,三個?
「清楓,請你,要她忘記‘九轉回魂針’。她已經用過兩次,如果以後她在乎的人生命有危險,她定會再次施針,絕不可以……」
這個聲音,是易寒,那另一個,是冷清楓。
他要我忘記九轉回魂針。
忘記,為何,會有這樣的要求。
我想忘記的,又豈止九轉回魂針。如果可以,我情願,什麼都不曾發生過。讓一切,停止在穿越時空的那一晚。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又見到了飄飛的火紅色蒲公英……
心,不再疼痛,靈魂,仿佛漸漸月兌離了這副軀體,飄飛在雲間,化成朵朵紅色的蒲公英,隨風而逝……
這里是?
白色的牆壁,寂靜的走廊,死亡的氣息。
這里是?醫院?
「曦曦姐,默默姐怎麼會這麼貪睡呢?她睡了很長時間了……」長長的走廊盡頭,走來兩個身影。明朗無邪的聲音,俊朗的臉,短短的發。
櫻木。還有,曦曦。
我回來了?
「櫻木……」迎著他們,我難以置信的低喃著,習慣的去擁抱櫻木。
可是,他,似是沒有見到我,和我擦肩而過,依舊和曦曦碎碎念著。我的手,竟變成了透明,穿透了他的身體……
這,只是個夢,一個異常真實的夢。
莫名的,循著他們剛剛走來的方向,我向前走著。走廊盡頭的房間,究竟,有著什麼。
抬手推門,身體卻穿門而入,帶起一陣清風,清脆悅耳的鈴聲驟然響起。一只紅色的風鈴,掛在窗前的床頭。剛才的鈴聲,就是因為它。
透過淡淡的月光,我清晰的看到了病床上躺著的人兒。那張沉睡的容顏,竟是那麼熟悉……
那是我,是真正的自己!
「默兒,你回來了嗎?」月光的陰影中,竟孤寂的坐著一個男人。听到風鈴的響動,他攥緊了我的手,我仿佛可以感覺到,他的手的溫度。
風,吹起窗紗,月光灑在他的臉上。稜角分明的臉,狹長落寞的眼。
魏君晨。
2000多年後的魏君晨。他為什麼會守在我的病床邊,為什麼和現在的他一樣,喊我「默兒」……
「默兒,對不起,我不該一次次傷你,回來,好不好?」床上的自己沒有任何反應,他繼續說著,心痛異常。
心,竟因他,隱隱的痛著。
「君晨……」一滴澄澈的淚,自他的眼角滑落,月光中,綻放著炫目的晶瑩。我的臉上,有涼涼的液體墜下……
「默默……」
是誰,在喊著我的名字?聲音是那麼熟悉,卻仿佛跨越千年而來。眼前的景象漸漸消退,身體漂浮在白茫茫的薄霧中,滲透點點橘黃色的燭光。
抬起沉重的眼皮,適應了室內的光線,看到了紅姐擔憂的眼楮,竭力的扯了扯唇角,給了她一個蒼白的微笑。
「紅姐……」聲音雖然略顯虛弱,身體卻感覺不到任何不適。心,亦不再疼痛,唇齒間依舊殘留著蓮花的清香。
冷清楓的藥,起了作用。或者應該說,他的最後一劑藥,驅走了身體的所有疼痛。
只是,昏睡前,我听到的對話。
九轉回魂針,對于我,已是一個簡單的名字。施針的手法,力度,穴位,全然沒有印象。
沒有了在乎的人,即使不抹掉那些記憶,也沒有任何用處了。忘記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