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吃驚地看向福公公︰「你再說一遍。」
福公公重復了一遍道︰「顧太妃要教無憂公主彈琴。」
「什麼時候的事?」魏忠發現不是自己耳朵听錯,是真的,倒也鎮定了下來。
「現在這會無憂公主就已經在歸佛殿了。」他听著那刺耳的琴聲真是受不了,也難得顧太妃還能繼續敲木魚,他听的都恨不得把耳朵塞死。
「干爹,您要不要去歸佛殿看看?」福公公小聲的建議道。
魏忠沉默了片刻,本想說去瞧瞧,但想起無憂公主如今那特殊的存在,再想著她那鬼哭狼嚎似的琴藝就渾身忍不住地打了個激稜,像趕蒼蠅似的連連揮手︰「去,一邊去。」
他料到的沒錯,這無憂公主啊,還真是個例外!
現在她都不算他湮冷宮里的人了,既然不算他管轄著的犯人,他犯不著去多管閑事,至于顧太妃嘛?她身份擺在哪兒,又有懷王在,他吃飽了撐著去操心,他年紀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見魏忠沒有想去歸佛殿的意思,福公公暗舒一口氣,他還真怕干爹讓他再跑一趟呢,他現在看見那無憂公主,就渾身發毛,能離她多遠就離多遠!
現在他可是明白過來了,這無憂公主啊,就是個棘手的,不能拿捏,不能隨意踫觸,但也不能明顯地捧著,否則無論你怎麼著都是不對!
干爹能避開就避開、實在不能避開踫上了就恭恭敬敬的哈著腰的這招,他決定學個徹底。
歸佛殿。
顧太妃閉著眼楮敲著木魚,對元無憂彈奏的琴惘若未聞,就連一旁的蘭嬤嬤也發現自己對這刺耳尖鳴聲似乎順耳了,並沒有感覺到難受的感覺。
她心里暗暗稱奇,這無憂公主的琴聲似乎有法術一樣。
當年聖元皇後劉氏是聲名在外有大元國四大美人之首之稱號,容貌傾城、出身世家,又有頭腦與手腕,而且善琴,可是也沒听說劉氏彈出了百心曲啊?
當年八王爭權,慶王之所以勝出,除了慶王夠狠夠毒還有就是得到了劉氏一族的輔助,如果說無憂公主師承劉氏,那無憂公主入湮冷宮之前也並未傳聞她精能琴藝啊?雖說她和小姐久居冷宮,但朝堂後宮一些必要的人和事,她們還是能知道的。
劉氏母女身上難不成還隱藏著秘密?小姐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決定把赦免金牌給她?
元無憂走出內室,在顧太妃身旁的草莆上坐了下來,听著有節秦的木擊聲,漫不經心的打量著顧太妃!
顧太妃緩緩的睜開了眼,正好迎視著元無憂的目光,淡道︰「公主師承何人?」
能把百心曲彈的出神入化蠱惑人心,她不以為劉氏有如此能力,否則劉氏最終也不會落得比她還要淒涼的下場了。
「無憂自有記憶以來,就听母後彈奏此曲,三歲那年母後親自教無憂習琴,無憂不從,母後無奈只得請宮中樂師強行教導,從三歲至五歲,反反復復都只是習這一曲,無憂頑劣,對習琴深痛惡絕,就想方設法捉弄樂師。」
木魚聲停了下來,顧太妃眼底難掩驚色︰「公主的意思是你只會這一曲?」
無憂微笑︰「是啊,只會這一曲。」
無巧不成書,這首百心曲其實蘊含的東西實在是太絕,想要破解幾乎沒有人,在厄難之前又有多少人有元無憂的幸運?
純、性、真、善、尊、貴、清、淨、誠、摯……
無心插柳柳成蔭!元無憂她不知道她會破了此曲,她不知道,別人更不會知道,因為還沒有人能參透這首曲子,元無憂是繼創造這首曲子人之後的第一人!
可是,元無憂只是無意破解了,卻無法組裝還原起來,所以元無憂彈的鬼哭狼嚎,彈出來的效果驚天動地。
她只破解了正氣的那一面,邪氣的那一面她沒辦法重合出來。
而她藍芸有這個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所以,她經過五年的反復推敲,最終懂得了這其中玄妙!
顧太妃嘴唇蠕動著,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以為她是有師承奇人,難道她在敷衍她?
元無憂淡淡一笑︰「娘娘您一定以為無憂是在敷衍您,可是無憂認為沒有必要敷衍您,只會這一曲……」
顧太妃看著她眸瞳間流轉著一抹懾魂取魄的異彩,輕啟紅唇,聲音輕,卻如重拳擊在她的心上,讓她心口一緊。
「音之一字所蘊含的皆通透!」
顧太妃渾身一震,音之一字所蘊含的皆通透,只一曲……只一曲皆通透?
元無憂接過她手里的木槌棒,在顧太妃即震且愣的目光下,敲出了顧太妃的節奏。
「娘娘一定不知道,這世上是有神奇存在著的,無憂敢說會一曲音通透,絕非虛言,人心之緒,縹緲多變,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則同大地,稱為天地人三籟。」
「無憂听娘娘的木魚聲,很為娘娘可惜。」
顧太妃怔愣的目光听著她的話,驀然驚醒過來,聲音卻莫名的干啞了起來︰「……什麼意思?」
元無憂平靜的注視著她似驚似慌的眼神,淡淡道︰「無憂不需要去特意調查娘娘,就憑娘娘敲出的這木魚聲,無憂就可以听出娘娘的心緒變化,再加上無憂所認知的基礎上推理、鋪排、演算,雖不能說料事如神,但十之五六還是能揣測的出來的。」
「你——」顧太妃不知道眼前這個只能算是孩子的元無憂究竟是在裝神弄鬼故弄玄虛嚇唬她,還……還是世間真有如此神奇之術?
「娘娘敲的這木魚聲中,節奏听則平靜無波,但听在無憂耳中,卻是源源不斷的緬懷和壓抑的思……」
顧太妃倏地打斷了元無憂的話,語氣有些尖厲︰「夠了。」
元無憂微微一笑︰「無憂所求,娘娘或許已經有心,但十王叔似乎不以為然且對憤恨難當,無憂請娘娘轉告十王叔,無憂所求,他若成全,無憂竭誠,助他所求。」
似乎是剛才的失態不曾存在,顧太妃一個呼吸間臉色就平靜了下來。
元無憂並不意外,能在後宮中生存下來的女人,根本就沒有無能之人,無能之人早就死了,如顧太妃這樣的女人,容貌出眾、出身不低,善于隱忍,這樣的女人本該在後宮混的風聲水起立足一片天!
可惜啊,有時候光有才智是不夠的,還要足夠的運氣,而運氣這東西玄之又玄,可遇不可求!
「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先皇臨終前才交代給 兒的赦免金牌,除了她們母子和蘭嬤嬤沒有任何人知道,蘭嬤嬤根本不可能會說出去。
「猜的。」
顧太妃神色一沉,面色有些冷︰「你以為我會相信?」
「為什麼不呢?」元無憂眉頭輕揚︰「無憂七歲入這湮冷宮,五年未曾走出太回殿,除了猜測,還能有什麼?」
「僅僅是猜測嗎?如果不是真切的知道劉氏一族滿門皆斬,劉瑩華一尸兩命,我會以為這是慶帝詭計。」
隨著顧太妃的話音一落,在場除了元無憂她自己,沒有人知道元無憂心里的如釋重負和激動。
「無憂曾經听母後談起過顧太妃。」元無憂平靜道。
顧太妃意外︰「怎麼可能?」她與劉瑩華只有過數面之緣,劉瑩華又怎麼會談起她?
「無憂記得五歲那年冬天,大雪紛飛,天地都似乎因為堆滿了積雪而似乎找不出別的顏色,無憂隨母探望外祖母回宮時,經過東門宮門時,看見四個雪人抬著一頂軟轎進宮,當時無憂很好奇,問母後究竟是何人竟然抬軟轎進宮?」
顧太妃眼里的驚訝之色淡去,原來如此。
「母後頗有感觸的說了一句,那是你十王叔,無憂長至五歲卻不曾見過這位十王叔,無憂好奇相問,但母後不肯多說,回宮後無憂差玉珠玉翠去打听,母後得知後,把無憂叫去聖元宮,在窗外漫天飛雪中,無憂從母後嘴里听到了您和十王叔的往事。」
顧太妃手抖動了一下,面色似恨似怒︰「她究竟說了什麼讓你找上了我們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