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暗暗打量著大皇子府,雕梁畫柱,曳地的暗黃紗幔一層復一層,張顯著皇室王孫的身份。
大廳里的陳設乍看之下並不奢華,但卻也非凡物。
如此大的大廳卻比外面要暖和的多,腳下踩著的青石透著一股暖意,地底下正在燒著火道,同時屋里還放有火爐和薰籠,裊裊升煙,映著庭院地那正迎寒盛綻的梅花,別有一股韻致。
當今皇上有七位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還少不更事,可其余五位皇子都已經知事明理,這大皇子今年十四歲,雖非嫡出,卻為長,隨著幾位皇子日慚成年,大皇子三年前出宮封府後,朝堂後宮皆開始人心蕩漾。
而其中最引人囑目的是大皇子和五皇子一母同胞,皆為梅妃所出,梅妃母族勢力雖略顯中庸,可梅妃有大皇子、五皇子兩子傍身,在後宮地位很穩固,相對的就連一直因不受皇上寵愛的大皇子也日慚開始引人注意。
「大皇子到。」
尖細的嗓音傳來,顧凌斂眼,退居一旁,等到來人在主位上落座後,他才上前行禮︰「顧凌參見大皇子。」
「你就是顧凌?」雖是詢問聲音卻平淡。
「是,在下正是顧凌。」
「坐吧。」
「謝大皇子。」
顧凌在一旁落座後,才慢慢的抬起頭來,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年輕少年,亦男亦女,清麗逼人,乍看之下似乎有些突兀,可再看第二眼卻發現,配著他這身的白衣,還有那簡單的束發和他眼中的冷淡,倒也不會讓人錯認為他是女子。
顯然,他打量之人也正在打量他。
元佑生微微愣了片刻,這兩天名傳京城的顧凌原來是如此的優秀,俊逸的容顏,軒昂飄雅,婉約而勁逸,散發出說不盡的灑逸高雅意韻。
「顧凌冒昧前來,還請大皇子恕罪。」
元佑生目光柔淡的轉開︰「父皇不是奉命于你調查大皇姐之死真相,你特地上小王這兒來是有何要事?」
「顧凌今日不請自來,確實是有一些事想要請教于大皇子,還望大皇子知無不言。」
元佑生沉默片刻後,揮了揮手,站在他身邊的太監領著一群人都躬身退了出去,才听到他道︰「如若能幫上你查清楚皇姐之死真相,你但問無妨。」
顧凌似是沒瞧見屋內變化,恭敬的側過身朝大皇子拱手,眼楮卻直直的盯著他身上的白衣︰「听聞大公主與大皇子姐弟之間感情深厚?」其實這個問題不需要詢問,他已經從大皇子穿著打扮上看到了,雖不是孝服,卻一身素白,就連金冠都未戴。
元佑生神情有些怔松,但眉眼很快就清淡起來︰「小王與皇姐自小感情深厚。」
「那以大皇子所見,大公主是否會與人結仇怨?」
元佑生驚訝的看了顧凌一眼,果斷的搖頭︰「不可能,皇姐性子溫柔敦厚,就是對宮中奴才婢侍也和善寬厚,又怎麼會與人結下如此大仇怨?」
顧凌繼續問道︰「在下查過內務府記錄,大公主兩個月前曾經來過大皇子府?」
元佑生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似緬懷又似傷感︰「皇姐是有來過,那是小王生辰前一日,皇姐特地出宮來陪小王小聚。」
顧凌眼神一閃︰「不知大皇子是否還記得大公主兩個月前來府時是否有異常?」
元佑生搖頭︰「自小王三年前封府出宮後,皇姐每年在小王生辰前一日都會特地出宮來探望小王,兩個月前,小王見到皇姐時,並未發現皇姐有什麼異常。」
顧凌眼神稍顯銳利起來︰「大皇子,您好再仔細想想,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常嗎?」
元佑生微微皺眉,眼底有些不悅,卻並未發作。
「在下明白了,打擾大皇子了。」顧凌站起身道。
大皇子淡淡的揮了揮手︰「小王不送。」
門外的小太監恭敬的朝顧凌伸手請道︰「奴才送顧公子出府。」
顧凌朝大皇子拱手行禮後,踏步往外走去。
在他快要走到門檻時,元佑生突然道︰「顧凌。」
顧凌眸波微動,回轉身恭敬道︰「不知大皇子還有什麼吩咐?」
元佑生冷冷的盯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問道︰「你真有這個能力查出真相,揪出凶手嗎?」
顧凌臉上一直保持著的得體微笑淡淡消失,回望著元佑生的眼神很平靜︰「顧凌必須查出真相揪出凶手。」這或許不是皇上最初召他進京的目地,可既然他遇上了,沒得選。
元佑生起身走下主位,神情認真且嚴肅起來︰「如若你真能查出真相揪出凶手,小王一定由衷的感激你。」
顧凌微微一笑,朝天拱手,淡道︰「顧凌自當竭盡全力,才不辜負皇上對顧凌的重任。」
元佑天走到庭前看著綻放的梅朵兒,微微皺眉,似是在回想,又似是在尋找形容的語言,好半響,他才低喃道︰「皇姐那天似乎很……愉悅,而且回宮也比往年早了近一個時辰。」
顧凌眼中精光一閃,卻轉眼即逝。
「顧凌告辭。」
……
元無憂把信封好,交給小祥子︰「把信傳出去給你家主子。」
小祥子下意識地抬頭窺探了一眼,卻又心神一凜的低下了頭,雙手接過信,沉默的退了出去。
一旁的玉珠沒有停下磨墨的動作,對小祥子的來去無動于衷。
元無憂輕擺手,玉珠停下磨墨,正要退至一旁後,卻听到說。
「我們去來非殿。」
玉珠一愣,來非殿不正是陳美人居住的地方嗎?每天這個時候公主都會去歸佛殿彈琴的。
玉珠玉翠跟在元無憂身後往來非殿走去。
來非殿雖然叫殿,卻只不過是個破舊殘院,寒風瑟瑟,呼呼作響,只要風再大一些,似乎就能把眼前的破屋上的屋頂給掀走。
看見元無憂走進來,陳美人臉色微變,嘴唇動了又動,卻始終出不了聲。
在玉珠搬過來的一把舊椅子,元無憂優雅的落坐。
看著元無憂身上披著厚實錦麾,陳美人眼底閃過一絲惘然。
「來非殿雖然破舊,但至少比失心殿好多了,朱錦香,是不是?」
陳美人臉色大變,瞪大著眼楮盯著元無憂︰「你……你剛才在說什麼?」
元無憂微歪著頭笑看著她︰「這個名字如今知道的人恐怕真的不多了,本公主倒是沒發覺原來陳美人竟然有一個如此動听的名字。」
陳美人,也就是朱錦香不敢置信的連連搖頭︰「不……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知道的。」
元無憂微笑不語,可笑意卻沒有染進那雙清涼美目中︰「本公主說過,往往不可能的事情卻偏偏有可能發生,不是嗎?」
陳美人怔怔的望著她,眼神從不敢置信到驚慌失措最後變成哀莫。
「公主是怎麼知道的?」她以為隨著劉瑩華的死,她的過去再也沒有任何人能知道。
「這重要嗎?」
陳美人雙膝跪在地上,絕望的叩拜︰「公主說的對,這,不重要了。」
「真不重要了嗎?」
「奴……」
「嗯?」元無憂輕揚眉睫。
陳美人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元無憂微微一笑︰「本公主說過,最不喜故作聰明的人,而你,卻正是這一類人。」
陳美人匍匐在地上的身子猛地一顫︰「奴婢該死。」
「本公主再問你最後一次,當年是玉妃發覺了你的身份?還是你背叛了我母後?」
「奴婢最初絕沒有背叛小姐,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就被皇上臨幸,後來……後來的事就不是奴婢能控制的,奴婢發誓,如若有半句虛假,定遭五雷轟頂。」
「這麼說來,是玉妃發覺了你的身份?」
陳美人想了想後,因答的模稜兩可︰「奴婢不知道。」
「你跟在玉妃身邊五六年時間,是她的貼身侍女,她很難有事能瞞過你的耳目,說說看,你對此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