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清涼,螢火點點,寂靜撩人。i^
竹林環繞著的精致的書樓,墨香繚繞,淡雅如菊,一男子舉止清韻,青絲拂動,直起修長的身子,放下手中的墨筆,線條柔和若彎月的唇角掛著一絲冷然的笑意。
約莫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換下滴了墨汁的宣紙,鋪好下一張,重新提筆,沾色——
清雅的舉止有些微凌亂,好看的眉眼帶著不奈,笑意淡去,墜上撅起的弧線,好似十分不滿指尖那筆墨柔軟,愣是狠狠地戳了上去,暈染開大片的墨漬斑斑。
終是,他放下了筆墨,站起身,憤憤地抬起手,憤憤地撕碎了所有的紙張。
他是那個憨憨的傻瓜王爺,卻也不是那個憨憨的傻瓜王爺!
誰也不曉得,那個裝著不明白一切的人,卻是將一切看得最為清楚啊!
「李安,那個沈墨調查的如何了?」聲音清淺,帶著一絲絲的冷意,沁入心底,透著冰涼。
李安面色嚴謹,恭敬,修長,沉聲道︰「王爺,屬下只查出他是玉堂春的幕後之主,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時常光顧玉堂春,好漁色,也偏好男風,上次您入玉堂春之事,便是他引王妃前去,王妃似乎跟他很熟。」
捏著茶杯邊緣的手指微微用力,一下一下節奏分明地扣著紫砂茶杯的杯身!
茶杯里的一縷幽香,隨著震動飄溢而出,不妖嬈,且清釀,仿佛故事的序幕,蒙朧不清,卻已載著沁人肺腑的甘味兒,裊裊升起。
與縴細處,緩緩綻放——
「此人身份十分可疑,他故意擄我已意味不明,又和她關系匪淺,小心盯著,切勿大意。%&*";」
白子卿清俊的臉上帶著一抹肅蕭,停下手指的敲動,道︰「皇兄和六哥那邊,最近倒是安靜地有些詭異啊。」不知是不是黎明前的黑暗啊。
空氣一瞬間寂靜冷漠,明明是夏日,卻帶著蝕骨的冷意。
誰又能相信,摯親兄弟手足之間,相處,卻是如今這種駭人听聞的方式呢!
黑暗總會過去,光明一寸一寸廝摩著大地,悄然而來,帶著一種磨人的痛楚,和舒然的醒悟。
陽光楮朗,萬里無雲,鳥雀嘰嘰喳喳的亂叫,陽光也終于落在窗台。
言梓夏睜開眼,瞥了眼微光,美美一覺,頓時覺得精神充足,連日的壓抑似乎一瞬間不見了一般,淡淡勾起嘴角,輕笑,然後想喚春草伺候洗漱。
迷蒙中,一點點蘇醒的身體慢慢恢復了敏感的知覺,只覺得自己躺在一個暖暖的東西里,被安全的包裹住,但同時也動彈不得。
汗!她滿臉驚疑,現在是什麼情況?這這這這——
她一低頭,看到兩條修長縴瘦卻結實的手臂環在自己的胸口,白暫的皮膚,修長的指骨,還有繡花白綢緞的睡衣,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心,陡然間猛猛地涼了半截。
言梓夏動了動腦袋,不曉得是不是自己一夜維持著這個姿勢,十分不舒服了。
可是腦袋一轉,脖頸上不緊不慢的溫潤氣息,令她猛地僵硬了身體,一點點側過頭去,不偏不倚,視線光線都是那麼的好,正好把那個腦袋看得清楚。
發絲烏黑濃密,長長的鋪灑在身側,絲縷分明,一雙七分硬挺兩分霸氣一分柔弱的眉,似劍非劍,透著柔暖,卻不顯女氣。
言梓夏忍著滿腔怒火,目光卻逐漸專注起來。
視線下移,睫毛長得過分,美得妖冶,就算是閉著眼楮,還是如同鳳凰展翅。
雪白的鼻梁直挺,從她的角度看去正好被光線切割成光暗兩部分,切口如同被刀劈過一樣直,沒有半點弧線也顯得更為漂亮。
目光下移到他的嘴唇,淡淡的淺色,微微抿著,甚是勾魂。
言梓夏該是十分憤怒的,心火也蹭蹭蹭的躥了好幾丈高,只是看著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白的白子卿,睡顏安詳,看似毫無防備的軟弱,甚至還含著似有若無的淺淺笑意。
那火,便嗖的一下竟全滅了。
他的雙手死死地環著自己的身體不放,似乎害怕她會離去一般,帶著固執和堅持,像個淘氣的孩子,卻也讓言梓夏瞬間軟了心。
她想要的,也不過是如此溫暖,比起那遙不可及的最後一站,她還是喜歡這寧靜平和的陪伴。
然而,下一刻,言梓夏卻固執地歇斯底里地嚷著︰「白子卿,你給我滾下去。
他竟敢跳上她的床,雖然有過錯誤的肌膚之親,卻也不代表到了同榻而眠的地步啊!
「你——給——我——滾——下——去!」
高分貝的聲音沖破雲霄,再次驚起一片雀鳥騰飛。而且估計它們這一飛,就不會再敢來了。
白子卿被這尖叫驚醒,猛一睜眼,迷蒙的淺笑還凝結在臉上,立馬就被言梓夏咬牙切齒地從床上推了下去,目光帶著淡淡的怨毒,卻是此刻的白子卿不甚了解的。
他雖然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臉色卻委屈一片,害怕眼前的人會一不小心離開了一般。
不錯呢,傻傻的白子卿已經學會爭取了,開始小心地保護自己的所有物了。
跌下床的白子卿委屈地眼淚打著轉兒,淡淡的嘴唇被皓白的牙齒輕咬,帶著可憐的落寞。
言梓夏心底再次透出一抹憐惜,極快地閃過眼楮,沒入靜謐的空氣之中,伴隨著風吹去的一室的燭火的味道。
言梓夏悄悄躲入後院的大棵玉蘭樹上,遙望著遠處山坡上歡騰地身影,白皙雋秀的憐兒,心底竟閃過一片復雜的情緒。
她入虎穴是為了試探白子卿的真摯情感,卻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陷入其中。
不知不覺,心底竟慢慢雕刻下了一道淺淺的影子,卻是十分清晰的,讓她措手不及地來不及閃躲,便一涌晃入了腦海,白子卿的樣子便輕輕地進入了她的腦海里,迷茫的,委屈的,可憐兮兮的,受傷的——
那些情緒不是她的,卻是讓她感同身受一般!
她知道,自己是墜入其中了,可是,卻不想就此沉浸下去。
想起自己的娘親,那個可憐的女人為了一個男人奉獻了一生,心底不禁泛起一陣酸楚的情緒。
言梓夏,從來愛慕著自由的人,怎麼會為了一個傻瓜而綁縛了自己的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