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山之事已過去數月,轉眼已是深秋。i^
天氣轉涼,秋風蕭瑟地刮過,卷起地上一堆殘枝敗葉,落葉掙扎著被吹起,不過片刻,又撲撲簌簌地落下,有些說不出的淒涼。
這清冷之色,更平添了幾分落寞,更有著幾分傳奇。
只聞,七王妃無故失蹤,傻瓜王爺受了刺激,竟變成了冰冷冷的石頭人,再也不會笑。
那笑得憨然清澈如水的眸,此刻變得深邃悠然,凜冽無情,透著噬骨的寒意,以及無盡的蒼茫之色,像冰冷的冬日,還未到來,便冰冷的痛徹心扉。
窗戶大敞,微涼的秋風魚貫而入,漆黑柔亮的發,隨著秋風,幾絲幾縷地在身後輕拂。
白子卿若有所思地望著此刻寂寞的院落,內心跟著那殘卷的落葉,一起一伏,不知是喜是悲。
「王爺,我們何時啟程去鳳陽?」李安恭敬待命。
王爺終于不再扮成一個傻子,卻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人了,這卻更加讓人心疼。
他掩藏起所有的情緒,斂盡世間所有的仇恨,心中有一處偌大的傷口,正汩汩留著血,無藥可醫了,只等待一雙溫柔的眼楮,撫盡他所有的痛楚!
「明日。」他說,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那個怕已是陌路的人。
軒轅王朝此刻正直多事之秋,七王爺受刺激恢復神智,而南面的宣武王朝卻派使臣和親。而且這和親之事,竟是由兩國皇上或王爺互娶一位公主或臣女為妃為嬪,或是為王妃。
白御風與群臣商議,三王爺白浪闖蕩江湖已久,理應回來為國分憂。然那和親的臣女和公主卻遲遲未定,不免地讓人議論紛紛。%&*";
白御風對于白子卿的轉變似乎是意料之中,只淡淡地吩咐他去鳳陽,一是去尋找七王妃,二便是召白浪回京。這其中或者還有更深的意味,白子卿也懶得理會了。
他以為,他可以痴傻地過盡平淡的一生,不理會深宮里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不用手足相殘國家紛爭不斷,可以守住一顆真心,平靜終老——
他終究是高估了自己了!
白子卿,身為王爺,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竟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
他終究只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可以掌握一切,甚至掌控那最漂浮不定的人心——
雖然高高在上,雖然孤獨淒冷——
白子卿孑然一身,踩著滿地的秋意,窸窣中,孤寂的身影緩緩移進了王府後院。
這麼個深秋,這麼個冰冷冷的地方,白子卿只著了件素色單衣,卻未覺絲毫寒冷之意,抑或是,人心沉寂兀自獨存,早已排開空氣中絲絲冰冷氣流了。
視線內,漫漫灰暗,玉蘭花早已凋零了,那是她最愛的花束,最喜歡的乳白色——
那瘦長單薄的身影輕輕一躍,便坐在了粗壯的枝丫之上,濃密的枝葉覆著月光斑駁,暗影深深,白衣翩然如夢境,那桀驁的姿態,透著無限淒涼。
時間汨汨而流,只有紛紛揚揚的落葉飛舞著,將他的思念帶向那遙遠而未知國度。
許久,白子卿只覺得視線模糊,側過的視線逐漸變得專注起來。
朦朧之中,一襲素簡的身影坐在他的身側,長發披肩,頭擱在他的肩上,清麗的容顏帶著依稀的俏皮之色,晃動著腳丫,引得落葉紛紛,含情脈脈。
「言言——」那一刻,這個寂靜的後院,仿佛傷悲環繞,搖搖不止。
白子卿從來堅強,即使在眾人面前,他只是一個傻瓜王爺,處處受著譏諷嘲笑,那俊逸的臉龐,依然是可辨的純然之色。
此刻,那墨發未束,任由著烏亮發絲沿背而瀑,隨風輕舞。
那三千煩惱絲啊,若是可以,他真想將其焚燒殆盡,那麼,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顧忌與煩惱了。
想著,白子卿竟莫名淡淡一笑,無邊蒼涼在他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漾開。
「子卿都回來了,你在哪里呢?」澄澈幽然情潮自白子卿眼底浮起,透著淡淡的心疼,前所未有的揪著心。粲然的笑眼里似乎泛起了薄薄水意,晶瑩了一片。
他不禁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女子——秦落影。
那個女人是言梓夏為顧忌他的顏面而娶進門的側王妃,即使她愛著別人,即使她懷著別人的孩子,她卻要維持一種表面的尊嚴和平靜。
她自稱落影,那個不自稱是‘臣妾’女人,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
「言言,你真是個傻瓜,為什麼你就看不透呢?真是個實足的傻瓜呵!」他白子卿從來不在乎這浮華一夢,是的,他曾經不在乎的,如今卻如此深刻地在乎了這夢境里的一個女人——
驀地,白子卿眸中閃過一抹悔意,若是那一次他真真實實地要了她——
秦落影說,言梓夏若是愛了便是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地絕不放手,但是她卻不夠勇敢——
碧波蕩漾,時間輾轉,那皎潔得讓人心生憐意的女人,風華絕代的臉龐,縴瘦的姿態,血紅色輕紗典雅秀致,那是他第一次細細端量著幾乎完全陌生的女子。
「言言,你是不夠勇敢,所以害怕地躲開了嗎?」幾近低喃著自言自語,那麼,那麼這場盛大而搞笑的戲劇也該嬉鬧著散場了吧——
「言言,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的。」薄唇微抿,分外好看的幽深雙眼,只是空洞望向了不知名的幽冥,姣好背影,緩緩沒入微光里,越行越遠——
薄薄的晨霧籠罩著寂靜的清晨,深秋的寒霜白白的鋪了一地。
天色大亮時,小窗之外,暖金色的陽光斜照而來,微微抬頭,竟看得見初生的暖日。七王府也開始變得喧囂一片。
白子卿看著寢室里熟悉的一切,床,桌案,梳妝台,茶幾,那翻著的書頁,一朵桃花——
這一切,似乎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又似乎一切都已經變了——
雪白身影,衣袂翩翩,平視著空洞的前方,雙眼空澈無物,尤似一潭死水。輕輕嘆著,微白俊美的側臉映著清晨的微光,竟益發地寂寥空曠了。
白子卿離開了王府,陽光帶著暖暖金色,身後卻是白綾片片,為那突然暴斃的側王妃秦落影。
清靜的客棧里,突然暴斃的側王妃秦落影,正幸福地窩在一個男人的懷里。
此刻,她已經不再是秦落影了,她是名叫岫竹的男人的妻子。嘴角正不自覺揚起,那是一個從心底泛起的笑意,直達眼底,溫和而清淡——
「岫竹,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再也沒有什麼王爺,沒有一切流言蜚語了。
心口是滿滿的暖意,換上米色長衫的岫竹輕點頭,眼神正悠遠地凝視著,眉宇蕩著一絲莫名的哀色,似為懷里的秦落影,似為遠處的群山,亦或似心底那微微的長嘆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