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從太守府內飄出來的絲竹樂若仙若幻,婉轉優美,仿佛繞梁三日都不會停歇。請使用訪問本站。舒愨鵡
因為女皇到此暫居,府中里里外外皆依照著她的喜好換得透徹,金絲軟枕,百花地毯,江南那處最受熱捧的五彩琉璃屏,應有盡有。
生在盛世的天子,最大的責任便是享樂。
正廳中燈火通明,左側的宮廷樂班這夜已是換了第二番,懶散歪在靠枕上的祁若翾卻還未盡心。
美食當前,佳釀撲鼻,夜還長得很磧。
那絲竹聲正幽轉的盤旋在廳堂中,冷不防穿入一個極不協調的音調,霎時樂聲止,眾人還未弄清發生了何事,撫琴的樂師先站了起來,就著旁邊埋頭跪下去,顫顫巍巍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原來是彈斷了弦。
小虎子勾身候在聖駕旁邊,探了腦袋望過去,扯著他奸細的嗓子輕聲嗔道,「弦斷了而已,犯得著求死麼?傳了出去,別個還以為咱們萬歲爺性情暴戾呢。攸」
他在皇上身邊的紅得發紫,換其他人也不敢說這話。
琴師戰戰兢兢,頭也不敢抬,腦門貼著冰涼的地磚應了個‘諾’,就那麼跪著一路往後退了出去。
坐在左側貴位上的慕汐瑤本因先前遲來被連罰好幾杯,靠在軟枕上半眯半醒,忽然沒了聲響反而清醒過來,睜開眼四下環顧,不明所以的問,「完啦?」
她困覺困得沒邊沒沿了,琢磨今兒就在太守府歇了吧。
回應她的是祁若翾突然爆發出來的笑聲,她尋過去一望,女皇陛下沒規沒矩的側在皮毛絨毯上,手里捏著兩張信箋,笑得捶胸頓足停不下來,氣都快順不平了。
不難看出吾皇萬歲很想忍住這一下,而後同身邊的邵和分享,那邵和也是一臉蓄勢待發準備奉承著陪她樂一場的模樣兒。
無奈皇上就是停不住,幾次張口,幾次哈哈大笑,反弄得想要溜須拍馬的邵和大人很尷尬。
見狀,汐瑤無奈的使了就近的宮婢,「萬歲爺都快岔氣啦,你們還不把茶奉上,真要看著她笑得氣絕身亡,笑死……這恐怕是古今第一人了。」
在聖駕伺候的人早習慣了汗妃娘娘和他們皇上的說話方式,倒都沒有微詞,忙按照她的吩咐端了熱茶來。
祁若翾接過茶,把信塞那宮女的手里,指著汐瑤說,「給她看!」
說完這三個字繼續笑,沒法兒用言語詳述了。
汐瑤沒轍,她知道那時表嫂專誠寫的懺悔書,只人她還未曾見過,便也不好下定論到底品性如何。
寫懺悔書這茬她更覺得兒戲,二哥哥和祁若翾的事,莫說大祁了,周邊的小國都人盡皆知。
倒是她家大汗在听聞此女拿著婚書無所不用其極嫁入沈家後,做結論道︰非善類。
听口氣應當是不怎麼待見,臨了還囑咐她今後遇上了別有太多廢話,客套客套就好。
也是,一個女人在沒出閣之前作風就大膽成這樣,難免受些非議。
汐瑤卻不以為然,她覺著那是男人們見不得女人們比自己強。
女子話坊她陪舅母去過一次,自我感覺新鮮極了,妙極了。
然……把信展開,看到那字之後她先是一個想法,看完後又是另一個想法。
要說字如其人,表嫂的字……表嫂的字委實太豪邁,寫得那叫酣暢灑月兌,簡直不受拘束!
再細看內容,為自己求情的部分說不上誠懇,溜須拍馬的成語一串串的,還引用了典故,用為君者的心態看,必定很舒服,到了最後便是關鍵啦。
最後百里醉話鋒一轉,狗腿的表示,百里家是個火坑,沈二公子不僅是個大善人,更還是她的恩人!
恩人心好,助她跳月兌火坑,無意中搶了女皇所愛,還請見諒,一年為期,期滿必定物歸原主。
最最後落款︰使了小聰明但求女皇不計較的罪人百里醉。
下面還附上一行附注,曰︰罪人和恩人很純潔,什麼也沒發生!
閱覽罷了,汐瑤不覺得多好笑,反倒印證了一點。
她這表嫂和女子話坊一樣,都很妙!
再看笑得趴絨毯上無力的祁若翾,她毫不客氣的沖她翻了個白眼怨惱道,「虧你還笑得出來,把我二哥哥坑得好慘!」
祁若翾對沈瑾瑜的感情有多深,大概汐瑤能猜度得出來。
她對二哥哥最多有六成,二哥哥呢……大抵八|九成吧。
終歸不會如自己與祁雲澈,彼此都十成十的足!
既然兩個人不能心意相通,依著汐瑤看來,功利性和自尊心都無比強的二表哥,因為得不到而不甘心要多一些。
只這人生如棋,置身局中不如旁觀者清,常有發生。
祁若翾快刀斬亂麻,借邵和的局套了他們所有人,汐瑤看得清楚,用意她更明白,故而當她听說下午的事時心里很是怪覺,既然不喜歡人家,婚也賜了,何以要罰她表嫂跪?
好說慕汐瑤的面子也在這里不是?
祁若翾再不給她臉,祁雲澈的臉也該給啊。
罰跪……委實不像女皇做出來的事,真小氣!
笑夠了,再喝下半盞茶,祁若翾揮著手為自己叫屈,「你可要冤死我了,是我一個瞌睡睡過去,小虎子他們誰也不來喊,才叫那丫頭受了那份罪,不過她這悔書寫得實在太好笑,忠君有佳,朕很欣賞!」
解釋到一半又給她轉到別處去,不管誰這會兒難受著,她樂得無法自拔。
得小虎子從旁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汐瑤听後沉默了許久,才是悶悶的嘆氣道,「你們祁家盡出不靠譜的人,我算是曉得了。」
祁若翾嘴快附和她,「曉得也晚了!」
孩子都會在地上跑了,還想怎麼著?
汐瑤又問她,「此事你當怎麼辦?」
問時余光自然而然的向邵和看去,那可是沈二公子的頭號死對頭,明著不敢來,背地里陰招使得渾然天成,一套套的。
隨著她的目光,祁若翾也望了自個兒最歡喜的那張臉皮一眼。
酒意正濃,她微醺的眸有些模糊,借了廳中橙黃的光,在她眼里的男子長眉入鬢,面如冠玉,高高的挺鼻,朱紅的柔唇,美艷不可方物。
卻是在她如此注視下,邵和心虛的回避了她的目光。
汗妃和沈瑾瑜的關系他太清楚,女皇在汗妃面前連‘朕’的自稱都不用,他遇上這些個人,就算是對的,她要說你錯,你就錯不了!
「放心。」祁若翾伸出手扶上他的側臉,保證道,「他是朕的人,自然為朕辦事。」
一句話就打消了汐瑤先前的顧慮。
遂,祁若翾把手收回,再對邵和揮了一揮,連同他與四周其他的宮婢和樂班都恭敬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小虎子伺候。
坐起來,她拿番邦進貢的蜜瓜吃,沒有急著敘話。
汐瑤看她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皺皺眉,許是覺得不夠甜還是怎的,隨手將那瓣扔了,再拿起一瓣又咬一口。
連著試了好幾次都沒找到對味的,結果整個銀盤里的蜜瓜統統被她咬了個缺,卻沒有整塊下肚的。
她抬起眼皮子看向等她發話的人,恍然大悟,「忘記了,原來我喜歡吃的是西瓜,難怪不對味,雖然都是瓜,到底還是有區別不同的。」
竟然將她的男人們比做瓜!
汐瑤拿她沒法,「那看來我二哥哥做不了對你胃口的西瓜了。」
祁若翾煞有其事的點頭,「他連瓜都不是,他是荔枝,皮兒紅得跟火似的,味道確實好,可惜吃多了上火。」
「那你呢?你是個什麼?」
「我乃葡萄,被大祁江山這只杠子悶成了酒,勢必要源遠流長,香了別個,陪了自個兒。」
汐瑤徹底拜服了,她放下茶,拎起酒壺,仰頭喝得灑月兌無比。
誰說祁若翾沒做皇帝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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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不過是世人看不透她的清醒,應了那句帝王心思深若海,到底是深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