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 伺機心懷不軌

作者 ︰ 蘇若鳶

下棋的人最忌諱的是什麼?

當然是對弈當中突然不知打哪兒冒出個人來,對著他們的棋盤動手動腳……

汐瑤和祁璟軒幾乎同時放下彼此的‘新仇舊恨’,跑回八角亭內,阻止那陌生男子的無禮行徑媲!

「你走了哪一步?丫」

「黑子還是白子?」

兩人著火的眸子向棋盤上掃去,接著齊齊一愣!

不該黑子落敗勝負已定?怎的才動了一子就勢均力敵,大有還要再殺半個時辰的陣勢?!

祁璟軒立刻不願意了,黑亮的眼一瞪,還沒來得及開口,遭汐瑤搶道,「下得好!下得太好了!!」

「如何?」那人笑眯眯的附和,一副沾沾自喜樂在其中的模樣。

並攏了干淨修長的兩指,他指在棋盤那處,對汐瑤道,「我也是走了這一步之後再來回味,覺得真是絕妙!」

听他自顧陶醉,倒把本在對弈的二人弄得有些尷尬,才想到去打量這個人!

他身著墨綠色綾緞袍子,外面罩一件水墨畫的半透明紗衣,手執一把折扇,扇骨的雕花圖案相當精致,尤為握在他素指中,霎是好看。

他欣長的身孑然而立,雖方才在遠處望時,顯得有些柔弱縴瘦,但不乏個文質彬彬,與人一種灑月兌飄逸之感。

走近了來,見得他的模樣,生得那叫一個俊朗!

鼻若懸膽,面若冠玉,明眸皓齒,猜測著不過弱冠之年,就那麼舉手投足間,盡顯爾雅溫文之氣,再與人露出一抹青澀又自若的笑容,親和得沒法找詞兒形容,瞬間把祁璟軒給比下去了。

「這位公子,以前有沒有人夸你長得很好看 ?」

先汐瑤得他幫了一步,這會兒將人打量完,越發覺得順眼,沒臉沒皮的套起近乎來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灑月兌男子星眸淺淺彎起,順風順水的答道,「常有人夸。」

「汐瑤,你這樣不對。」祁璟軒苦了臉為他家七哥叫屈,「做人要有始有終,我們家……」

「你們家的牡丹花開得真好看!」威脅兼具暗示的眼神使勁遞過去,沖他又是擠眉又是眨眼。

來人是誰都沒弄清楚,他著急幫祁雲澈操的哪門子心?

祁璟軒及時會意,挺直了腰板立在一側,不說話了。

汐瑤緩緩收回瞪他的眼色,看向那雲里霧中的男子,問,「你……很喜歡下棋?」

他笑容和煦的把頭點了點。

罷了,汐瑤也不管認不認識人家,拉了他按在自己位上,「來來,你幫我下!」

那人笑呵呵的坐下,連道兩遍‘卻之不恭’,隨即就凝下神來望住棋盤,霎時間,表情都與之前不同了,周遭的塵埃都仿佛與他一並沉息。

好厲害的專注力!

汐瑤和祁璟軒暗吃一驚,不由對望了眼,似乎……有什麼關鍵的被他們遺漏了?

可是這人已坐下,露出靜待出招的誠懇模樣,璟王爺只好硬著頭皮奉陪到底。

八角亭內靜了下來,來往間,只聞棋子落盤的聲音。

兩個人落子不慢,乍看水到渠成,各人都穩操勝券,可就在祁璟軒拿起第八粒白子時,他人一頓,恍然發覺已無處可放。

「我……輸了?」他總算反映過來。

茫然的雙眼看看那與自己對弈的人,他溫和無害的俊龐始終端著暖如陽光的笑容,實在不像是那麼……陰險狡詐的人啊!

再望向站在旁邊的女子,汐瑤同是眉眼中溢滿詫色,盯著棋盤看得出神。

這人的棋路可謂‘詭異’!

先那黑子就已經被祁璟軒殺得潰不成形,來人順勢而為,看似散亂如沙,暗中卻分了四個部分做局!

別人下棋用心做好一局足矣,他竟一心四用,到最後四個局無論以哪邊為主,都能將對方逼到絕境。

而最厲害之處,是他只用了七步!

看明白棋勢,汐瑤心中暗道,觀棋探人,眼前這位並不簡單。

那邊祁璟軒已然哀嚎起來,他棋藝師從國師,有生之年還沒輸得這樣慘過!

「你定沒見過我七哥,有機會一定要讓你們對弈一回!」他輸得莫名其妙,急忙想要搬救兵,「宋大學士今兒個應該也沒下山吧?」

這句,他問的是還在出神的汐瑤。

「這位公子棋藝妙絕,恐怕璟王爺真把宋大學士找來的話,今兒個可要在這里呆上一整天了。」

她淡淡笑著說罷,祁璟軒才覺有些失禮,而那人聞得與自己下棋的人的身份,連忙站起來作揖道,「原來是璟王爺,在下方才多有得罪,實在失禮。」

見他面露恭謙,卻不知為何,汐瑤總覺得他是知道他們身份的。

若真如此,他的來意又是什麼?

此人實在面生,按說伴駕的大臣里,哪家有個這樣超絕的人,在京城是非地,不早該傳遍了嗎?

「你是哪位大臣府上的?」

汐瑤正思索到此,祁璟軒便問了出來。

不想那人勾唇莞爾,神秘之際的道,「吾乃戴罪之身,不足為道,不過……」

他側頭看向亭中唯一的女子,「敢問姑娘可是武安侯府上的慕小姐?」

汐瑤一愣,「公子識得我?」

她臉上還罩著面紗,對這人絲毫不熟悉,他是怎認出她的?

「在下本不確定,不過得知這位乃我大祁聰睿無匹的璟王爺,能與王爺對弈的女子,自然非慕小姐莫屬。」

「就憑這點?」汐瑤挑眉,故意對他刁難道。

男子露出狡黠的笑,「非也,在下與慕小姐一位故友有些交情,此番隨家人入東都面聖,他還有話要在下轉告你。」

「什麼話?」

「他說——」靠近了那人兒,他一臉神秘,又一臉玩笑調侃不停,都快附到她耳邊,才輕吐話語,道,「慕小姐千萬要小心在下。」

擰眉,汐瑤詫異至極,望他目光的變得防備又探究。

哪里有這樣傳話的?

祁璟軒也覺出不對勁,正想問他究竟是誰,卻被他搶先道,「王爺很快就知道在下是誰。」

話語一頓,他看向汐瑤意味深長的說,「不定慕小姐已經猜到了。」

說時,遠處得一個小廝裝扮的人慌慌張張的跑來,看上去已經找了他許久。

他更不在亭下多呆,轉著手中的折扇走得瀟灑。

待人遠去,祁璟軒才不確定的問,「汐瑤,你猜到他是誰了?」

看著那人消失的方向,汐瑤的眉間早已壓出淺淺的印子,「他是張家的人。」

所謂‘戴罪之身’指的是張悅廉未得皇上傳召,擅自離開封地。

他口中的‘故人’便是陳月澤。

只汐瑤想不明白,為何陳月澤會讓他帶這樣一句話給自己……

看他年紀,應該是張家孫輩中人,嫡系的她都見過了,莫非是庶出?

「張家?」祁璟軒神色也沉凝起來,同是看著那方向沉吟道,「本王倒是听說,父皇已經下旨傳召張悅廉的家眷來東都避暑,不過這人應是昨日入城,卻沒有出現在晚宴上。」

那麼方才,他出現在他們兩個的面前是故意試探?

想罷,抬眼見身旁的人兒愁眉不展,祁璟軒再度揮手,把亭外的兩個宮婢趕得遠遠的。

「張悅廉統共有十七房小妾,子孫滿地,怕是都站在他面前,那名字他都不一定叫得齊全。其中長子與四子為正室納蘭沁所出,十皇嫂的生母張恩慈是第七房小妾所生。嫡長子張文軒是個從五品游騎將軍,張清琰和張清雅都出自他那一脈。本該在紫霄觀修行的張清穎乃四子張文征的獨女,不過……」

說到這里,他向汐瑤遞去一眼,「你也知道那是個假貨,實際上是張悅廉庶出二子張文翊的小女兒,名字叫做張清菲。」

「張文翊?」

這個名字汐瑤依稀在哪里听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祁璟軒提醒他道,「他未走仕途,如你我這般大時就獨自在外經商,專門與胡人打交道,在長城外做販馬生意。」

「那方才那個人是誰呢?」

「哦,應該就是張清曜,張文翊的長子。」

「你又是怎知道的呢?」

「我當然知道,我——」

祁璟軒恍然大悟,混不覺汐瑤早在听他滔滔不絕說起張悅廉家族時,就對他生了疑心。

「我成天與七哥玉哥在一起,怎可能不知?再說此事不能單憑你一人之力,你放心吧,我們都會幫你的!」

說著說著,他反倒安慰起她來了。

汐瑤倒不怕這些被他知道,在自己心里從來都拿他當個孩子,哪里會想到經他說起張家,不但思路清晰,條理更加分明。

她剛才只提了一句,他就能立刻道出來人身份,到底從何時開始的?

「你別這樣看我啊……」挨著她脅迫的眼神,祁璟軒直想大喊‘救命’!

收了那道自知有些駭人的目光,汐瑤對他沒個好氣,「怎的這些我從來不知?」

「你在宮里,七哥說與你見面太多會引人非議,受人暗中計算,七哥還說,這些事情告訴你也于事無補,不若有些實質進展再與你說,反而能讓你寬心。」

「那你七哥還說了什麼?」

「他說張家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不能貿貿然行事,他……」

這次祁璟軒學精了,話說到一半就發覺是汐瑤在試探自己,他連忙收聲,改了口風,「其實七哥都是為你好!真的,我還是今早才知,原本皇貴妃不用回京,是七哥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她自個兒心甘情願走的。」

想起早上行獵隊伍出發前祁雲澈那陰森得要吃人的表情,祁璟軒就下意識抬手去抹自己的心口那處。

唔……還會跳,他還活著,真好。

見他滿臉乖張,汐瑤也不逼問他了。

看來在她入宮的日子,祁雲澈和冷緋玉私下做了不少功夫,沒準陳月澤不與自己聯絡,卻與他們暗通消息無數次了!

還說會幫她,會幫她才怪,這些男人哪里靠得住!

恨恨想完,再向祁璟軒掃去一眼,人已意興闌珊。

「罷了,我回房休息去了。」

就走了?

祁璟軒心頭一急,抓了她就問,「你和七哥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汐瑤手腕上有個還沒消腫的大包,被他捏到,他也覺著不對,連忙在她蹙眉瞪視下松手。

「我與他,什麼事都沒有。」一字一頓的說完,她走,他不敢再攔。

……

說起昨夜之事,汐瑤只覺自己虧得太大,就算是她被袁雪飛假手使壞,最後不也都報應在她的頭上了麼?

白白遭了祁雲澈的冷臉,他還有理了?!

再想那會無故出現在院外的慕汐靈和慕容嫣。

前者身為裴王妃,祈裴元是祁煜風身邊的人,平日也沒少入宮給袁雪飛請安,故而慕汐靈知道此事沒什麼稀奇。

可慕容嫣是如何知道的?

思前想後,汐瑤覺得只有一種可能。

她會使袁洛星對付慕容嫣,袁雪飛當然也會!

多得雲王手段厲害!送走了大的,留下小的,接下來的日子,汐瑤只許小心防備著那位未來的皇貴妃即可!

一場圍獵至少七、八天,今兒個一早眾人隨聖駕出發,後妃們這幾日都要住在鶩莽山外的離宮中,應是不會回了。

經昨夜那麼一鬧,按照慣例,忘憂山上理應消停一陣子。

換言之,眼下山上空空如也,祁璟軒還能算個說得上話的皇親國戚!

汐瑤正好偷個空隙,靜心養傷,順帶思索張家的事。

懷揣著心事,走回自己僻靜的小院,便望見房門已被打開,透過雕花朱窗,依稀可見其中有一身影坐在當中。

客人?

走進一望,她頃刻變色,「顏莫歌!!」

……

東都北面,皇家獵場。

那陣陣浩蕩蹄聲飄蕩在山林上空,似要震裂這巍巍群山。

圍獵與平日狩獵大不相同,單是前者至少需百人參與,先拉開圍幕,再收網將其中的獵物一齊圍獵之。

前後需花上七、八天的時間,最後的收獲,豈是一個‘豐富’能形容?

此番夏獵第一次圍幕,由四支事先編排好的隊伍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向山谷中央包抄。

祁永晨、祈裴元領一隊,楚家四子領一隊,張清琰與去年的武狀元領一隊,剩下那隊,便由祁雲澈和冷緋玉帶領。

祁尹政與眾妃嬪和大臣們坐在離宮外早就搭設好看台上欣賞歌舞技藝表演,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有隊前先鋒回來及時回稟。

而在等待的過程中,想要躍躍欲試的人隨時可以入山谷加入其中一隊。

外面更有天子攢局,諾下彩頭,讓眾人押注,但求盡興。

緊靠離宮的望月峰上,長明燈在白日里會在燃燒時會散發出紅色的煙幕,這卻並非戰時的狼煙。

只要看到紅色的輕煙隨風裊裊,即便是途徑東都的商人們都會知道,祁國皇族的夏獵開始了。

往昔幽寂的山林里飄蕩著歌聲,笑聲,盡顯大祁興榮之象。

深遠的山谷中,祁雲澈與冷緋玉帶著一隊三十余人的人馬向指定的位置拉網而去。

這期間若遇上個兔子狐狸,還能先獵了下來,圖個興致。

只他們這一隊的人今日不約而同的起了共鳴,且不說平日話本就不多,陰郁成性的雲王,怎的冷世子也似被陰霾籠罩,自晌午之後,除了下令就沒說幾句話……

跟在隊伍里的,好些都是曾經與他一道在邊疆出死入生的英勇士兵,即便沒有這機會,其他人也听過少年將軍的赫赫威名,對他的仰慕之情無需多說。

在他們心里世子沒有,喊一聲‘將軍’都能熱血澎湃!

可……

「世子。」覺出士氣不對,方世林小騎到冷緋玉身邊,關切道,「有心事?」

雖圍獵參與的人數眾多,可卻還是帶著一定的危險,若領隊的人分心,遇上老熊這類大型的野獸,指揮不力,很容易生出意想不到的變故。

這次他跟在世子身邊,還是暗中得了王爺的安排,目的無需多說了,為的就是這一刻。

身為未來的定南王,肩負冷家幾百口人的性命安危,那是一刻也不容分神。

聞言,冷緋玉未答,反倒先向左側面祁雲澈看去。

昨夜汐瑤同他說的話還縈繞于心,她只是隨便說說,他听完之後卻不能一笑了之了!

真的是那樣嗎?

他不想相信,本就不應該相信,可是私心里,他竟然覺得那才是真的!

否則慕汐瑤怎會突然性情大變?怎會時時先他洞悉了皇上的心思?

還有她說的那些什麼前世的事,即便這一生已經有了改變,可是有些事情……

「世子?!」方世林見他心不在焉,深眸更盯著遠處的雲王看,無需多問都知道又是因為誰!

唉,真是冤孽!

他暗道了聲,瞥眼四下,周圍的人與他們還有些距離,他再小心與他說,「眼下世子只身一人,雲王也得皇上指婚,那……慕家小姐孤身在宮中,世子若對她有心,不如趁此機會博得聖心一悅,圍獵之後向皇上請旨!」

聞他突然說這番話,冷緋玉人是一怔,有些不可思議。

哪知方世林神色更加肯定,重重的道,「是王爺的意思!」

知子莫如父。

那女子給了哪個皇子都是麻煩,皇上只有放在身邊,冷世忠又不是不知自己愛子心意,既是如此,將人討來做了兒媳婦有何不可?

難道為大祁天下鞠躬盡瘁的冷家還要不得一個對皇權無用的人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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