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黑鞭!!
汐瑤眼眸微瞠,望著那矯捷身影氣勢洶洶的向自己殺來,她眼中先是掠過一絲驚異,接著忽亮!
是在雲王府追著她打殺的那個人!
只她原先不是用九節鞭嗎?怎換成尋常的鞭子了妲?
如此時候汐瑤也有些佩服自己,竟然還能穩穩當當的坐著任由思緒飛舞。
要避的話,她心里清楚得很,避不開了……
「小姐!!!」軫宿緊張萬分!轉瞬凝滯的神色里更多出分旁人不解的焦慮。
眼睜睜看著那抹紫影靠近,他腳下驀地登起,還沒來得及以身阻擋,卻與此時,又得一道黑影驀地從汐瑤左旁側極快的竄了出來,搶在軫宿之前向紫衣女子撲了去,竟還伴著聲震耳欲聾的野獸鳴嘯——
‘嗷’的一聲,接著是誰被嚇得尖著嗓子驚叫,哪里還能去偷襲那個?
軫宿擋了個空,站定後往那邊看去,人也是……呆住了。
汐瑤仍舊坐在秋千上,緊抓麻繩的手繃得骨節泛白,烏黑的瞳眸瞪得老大!
不是被嚇的,而是被電光火石間的轉變弄得很……訝異。
她壓根沒動過,自是看得最清楚,就是覺得奇了怪了,今兒個怎麼看什麼都覺得眼熟啊……
那只將紫衣女撲到的黑色豹子是她家豹兒嗎?
何時長成這樣大的體形了?
喔……算一算好似也有幾個月沒見,那還有一只在哪里?
紫衣女被黑豹撲壓在地上哇哇大叫,說著汐瑤听不懂的語言,似乎是蒙語,但還好,看起來沒傷著,只是被壓制得動彈不得。
「飛墨?」汐瑤望著,不確定的喚了那豹兒一聲。
誰想從那黑豹方才竄出來的地方,復而又是一陣獸鳴,飛墨撲到她跟前,收了利爪的前掌直搭在她單薄的肩頭上,歡天喜地的舌忝她的臉,好像是在同她說,它才是飛墨。
好吧,她認錯了,將將幫自己撲倒紫衣女的那個是凌歌。
凌歌正在對付紫衣女,敢欺負它娘親,看它不弄死她!
間隙轉頭來一望,見飛墨先自己一步沖過去,那對狹長的豹眼登時泛出怒光,嗷聲大叫,再顧不上紫衣女,轉而飛撲過去,一個勁的搖頭擺尾,用它那偌大的腦袋往汐瑤身上蹭。
待祁雲澈聞聲折返回來時,就見到這樣一副景象——
汐瑤還是坐在秋千上,咯咯的笑著,樂不可支。
在她身前不知何時擠了兩只站起來幾乎與她齊高的黑豹,褪去本該有的凶猛獸性,如同大貓兒似的,爭著向她賣乖。
豹子的尾巴纏來打去,互不相讓,在她跟前倒是相當的乖巧。
軫宿呆如木雞的站在自認為安全的角落,滿頭都是細汗,略帶驚恐之色的眼楮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那兩只豹子。
根本不敢靠近。
這種獸物一只還好說,突然竄出來兩只……將他撕碎了怕是塞牙縫都不夠。
在他不遠處,身著艷麗的紫色衣裙的女子還仰倒在地上,雙手支起半身,滿臉怒色死死的瞪十幾步開外的汐瑤。
她用蒙語大罵著,胸口氣得起起伏伏,然兩只黑豹聞得她罵聲,有恃無恐的回首來對她嗷叫示威,諒她也不敢過來。
紫衣女簡直要被氣死了!!
她罵到一半,余光中似多出幾道人影來,側眸望去,原本盈著盛怒的眸子在看到祁雲澈之後忽的綻出驚喜的光芒來。
「圖亞!」她從地上彈起來,隨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作勢要向他擁抱了去。
這一聲引得汐瑤不禁望來,紫衣女姿態如同此前兩只豹兒那般,異常歡喜的向祁雲澈靠近。
近乎同時,翼宿幾個跨上前去,擋在祁雲澈面前,對她單膝跪下,齊聲道,「屬下參見寶音皇太女!」
他們動作看似尋常恭敬的行禮,卻無形中阻攔了她的舉動。
寶音皇太女?果真是蒙國的。
汐瑤淡淡看著,由得兩只大家伙對自己撒潑耍賴。
祁雲
澈亦不曾看她,一雙深邃的淡眸冷靜的注視著被死士喚作‘皇太女’的紫衣女子,俊朗的眉間逐漸隆起不悅的溝壑。
他在生氣?
汐瑤更疑惑了。
「滾開!攔著我的路做什麼?」
再開口,寶音便說祁語了,調調里帶著幾許外國人才會有的音色,倒是不影響她美人的氣質。
即便怒極了,她也很美。
死士們紋絲不動,保持單膝跪地、低首的臣服姿勢,無需多問,這定是猜度著他們真正主子的心意做的。
她不服氣,昂首看向祁雲澈,深紫色的美目灼灼其華,語氣里含著委屈質問他,「圖亞,你做什麼?為何讓他們攔著我?」
她叫他圖亞……
是他在蒙國時的名字麼?
祁雲澈不答,疏漠的眸凝在她左手緊握的黑色鞭子上,倏的勾唇一笑,厲聲道,「收了你的九節鞭就改用鞭子,你將本王的話當耳旁風不是?」
寶音怔了怔,滿臉不可置信,「都過了那麼久了,你還在生我的氣?!」
嗯,確實是在生氣的,汐瑤看得出來。
只她不知,除了自己之外,竟然還有人有本事讓他……狀似氣了很久哦?
祁雲澈俊龐冰冷,直視寶音的眸波瀾不驚,仿佛誰也不能擾亂他,尤為這種時候,最讓人受不了了。
曾幾何時,汐瑤對他如是眼神熟悉備至。
不過眼下這般光景,她只是個旁觀的人。
紫衣女上次在雲王府對她窮追猛打,搞得她狼狽如斯,眼下祁雲澈要甩臉色,她干嘛吭氣啊,她要看好戲!
哪知下一刻,寶音就轉身來用手指向她,恨道,「為了她嗎?她算什麼東西?!哪里配和我相比!」
汐瑤先有一愣,接著輕笑起來,「他不理你是你沒本事,與我有何相干?」
早知道王爺桃花多,她這不還沒打算伸手去掐嘛。
說完,兩只豹兒像是听得懂她說什麼一般,雙雙沖著寶音張牙舞爪,揚威耀武。
要怪就怪汐瑤的話太殺人,寶音被她話刺到深處,這才發現自己站在園子中央的空地上,死士們對她防備有加,連她的圖亞都不能靠近半步。
想對付慕汐瑤,偏這女人又得兩只不知道從哪里鑽出來的豹子護著。
她只身一人,孤立無援。
好氣!!
眼眶唰的一紅,還沒掉下淚珠子,一道戲謔意味十足的聲音輕飄飄的響起,說,「大抵天下的男子都不會喜歡凶神惡煞的女子,皇太女想要得到雲王殿下的青睞,怕是今後要學會溫柔。」
來人除了顏莫歌還能是哪個?
他坐在輪椅上,由裳音推了來,還有裳昕也從旁跟著,一下子,莫說這園子,就是整個藏秀山莊都熱鬧起來。
行近,顏莫歌將眾人逐一掃過,視線落在汐瑤身上,俊容里透出抹促狹,再笑著改口道,「錯了,不是溫柔的,是牙尖嘴利的。」
「要你多事!」寶音毫不留情面的斥他,「就算圖亞不理我,你也不可能做我的王夫!」
留下這一句,她揚手將手中的鞭子砸到祁雲澈身上,紫色的身影化作一朵傷心欲絕的雲朵,含著眼淚飛遠去了。
顏莫歌聞言大詫,極快的變了臉,沖她離開的方向吼回去,「誰稀罕做你的王夫!」
人早就跑得沒影了……
看了好戲的汐瑤開懷笑起,她雙手一邊握著飛墨和凌歌一只肉肉的爪子,與他打趣,「蒙國的王夫,嘖,顏公子真是好福氣。」
她一副獨樂樂的小人模樣,顏莫歌少見的沒有惱怒,反倒贈她一記意味深長的眼色,「用不著替本公子高興,她可不是為本公子來的。」
遂他又定定望著兩只身形龐大的豹子,沉了面色喊道,「飛墨,凌歌,過來。」
這兩家伙自接到他的竹舍就一直由他養著,慕汐瑤才管過幾天?
顏莫歌早就將它們視作己物,方才本該在前廳等祁雲澈,听聞豹子跑了,他才追了過來。
飛墨凌歌雙雙湊坐在汐瑤跟前,聞得有人喊它們,只回頭來看了一眼,琥珀色的豹眼中雲淡風輕,遞給從前飼主的眼神就是︰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
見狀,顏莫歌折了俊眉,復又喊道,「過來!!」
音色里多出幾許氣急敗壞,世家公子的翩翩風度蕩然無存。
豹子兄弟紋絲不動,認娘認得歡騰,哪個還顧得上他。
加上汐瑤適時的對他做出愛莫能助的表情,顏莫歌氣煞!
「好、好……」
一個個都是沒良心的!不就是兩只豹子?!他這就派人去山里捉,要多少沒有?!
做著手勢讓裳昕將他推走,只朝祁雲澈甩下一句話,「你要的東西都帶來了,自己去點,少了的不管!」
……
待閑雜人等都走後,景色秀麗的園子里總算恢復幾分原有的安寧。
阿鬼最識時務,見該走的都走了,他便悄悄沒回身後那片梨樹林里,軫宿幾個見了,頗有經驗的跟著他一道,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片刻,此地只剩下汐瑤和祁雲澈,還有兩只異常黏糊著汐瑤的豹子。
巳時中,正是午時交替之際,當空的太陽越發刺眼,灼人的光漫天蓋地的灑了下來,將視線中的一切籠上一層金光。
祁雲澈眯起眼望了望坐在秋千上的女子。
她埋著頭,注意力全被那雙豹兒吸引了去,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就這樣將他生生無視了。
不禁,祁雲澈狹目中露出幾絲不悅,看來那兩只獸也不能總放出來……
這般想著,他剛抬步想靠近,忽听汐瑤開口道,「顏莫歌不是給你帶了東西來麼?你還不去點?」
抬首,她迎上他凝著自己的眸,嫣紅的唇輕巧上揚,清晰的喊他道,「圖亞?」
她知道蒙語里每個人的名字都有個意義,有的象征雲朵,有的象征高山,還有的是最珍貴的寶石……
祁雲澈聞出她疑問,便道,「‘光’的意思。」
「這麼說,你是她的光咯?」
汐瑤拂手輕輕一掃,凌歌和飛墨便听話的坐到她旁側去,她腳下再用勁一蹬,秋千再度飛蕩而起。
在祁雲澈的眼中,她離他更遠了些。
「你生氣了?」他問,往前行了半步,彎腰把寶音將將砸他的鞭子拾了起來。
汐瑤面容靜淡的看著他,無喜無怒,「我還沒想好。不過暫時不想看見你。」
「為什麼?」
她都不給他個解釋的機會。
「因為在此事上你對我有所隱瞞,莫要說我沒給你機會解釋,在她出現之前你有大把空閑,可是你只字不提,分明就是有意的。」
看來顏莫歌說得沒錯,不但伶牙俐齒,還思路清晰,頭腦冷靜。
祁雲澈無可奈何的笑笑,「好,我認。原先我覺得沒有讓你知道的必要。」
汐瑤有一下沒一下的當著秋千,沒表情的臉容對他指責道,「我已經知道了,是你沒有瞞好。」
「那你要不要听我解釋?」他盡力彌補。
盯著他手里的鞭子,默了一會兒,汐瑤才問,「她原先使的九節鞭被你沒收了?」
「扔進熔爐里了。」祁雲澈如同囚室里最溫順的犯人,慕大人問一句,他如實答一句。
「何故?」
「你不記得了?」他反問。
汐瑤吃癟,不是不記得,只是太丟臉,求之不得想忘記!
雲王府的布局妙不可言,能在其中行動自如的必是算得上和祁雲澈關系親近之人。
再說當日,她和祁雲澈不得什麼關系,還是為了十二的辰宴才逾越禮節入府操持。
那時遇上寶音,她一個外來的,人家追著她打殺也說得過去了。
這邊做著沉吟,汐瑤覺得有些復雜。
還記前世,祁雲澈登基次年,寶音就作為蒙國的使節來
訪大祁,她坐在鳳座上遠遠一瞥,只覺這位皇太女美麗奪目,光彩照人,其他的,不曾多想。
若連續此時,原來她和祁雲澈早就相識。
那麼當時的汐瑤皇後豈不是個傻子?
而且據聞,在蒙國一直有傳言,皇太女並非當今女汗皇親生,明明女皇有那麼多兒子,為何要單單將皇位傳給她?
越想汐瑤越覺得此事蹊蹺。
一方面,為十二辦辰宴時,她和祁雲澈並非很熟,那時候他就為了她毀掉皇太女的武器,這讓她心里有一絲絲安慰。
可另一方面,寶音自由初入雲王府,加之她方才對祁雲澈的態度表現,再多的……她委實不想深究來給自己添堵。
說到發作使小性子,對著祁雲澈那滿臉好脾氣,她實在覺得發火無理。
但是隱忍不發,她憋屈得慌……
「還有什麼想問的?」見她不語,小臉陰霾成一片,祁雲澈忍不住問道。
迷離的眼眸霎時驅散陰雲,汐瑤伸手拍了拍飛墨的腦袋,佯作無奈的嘆息,「你還是先去點顏莫歌給你帶來的東西罷,容我先想想該怎麼生氣才顯得比較有氣質又有威懾力。」
頓了下,她捏著飛墨絨耳的手忽然用力,捏得飛墨低低的嗚了一聲,卻不敢造次。旁邊的凌歌只能眼巴巴看著,娘要打你,實在沒得辦法。
汐瑤語色很疑惑,「你說要是我喊它們來咬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
‘惡毒’二字還沒月兌口,一陣清風掃過,祁雲澈已經不見了。
汐瑤望著方才他站的那處,悶悶道,「那到底是怕我生氣,還是怕你們咬他啊?」
凌歌舌忝了舌忝她的手,琥珀色的豹眼熠熠生光,像是在說︰娘親,你一點都不惡毒,你做得好!!
……
汐瑤本安慰自己︰今時不同往日,莫要多想受罪。
可她委實散不掉從前世郁結到今生的那股怨氣!
寶音和祁雲澈分明就是老相識,倘若她並非當今的女汗皇所生,更之余別的原因繼承蒙國的皇位,那麼他們就不是兄妹。
不是兄妹,就意味著很多可能。
並且那個可能時時嘲笑著前世傻瓜一樣的汐瑤——皇後!
她氣得呼吸不順,快憋死了……
在秋千上坐到正午時分,白芙來尋了她,請她去用午膳。
見汐瑤愁雲滿面,身旁還有兩只傷人力氣形影不離,那氣勢,那陣仗,山雨欲來的令人暗自慌張。
也是,皇太女到底還是來了,世間沒哪個女子願意在這件事上與人一起分享。
秋千蕩得太久,汐瑤眼有些花,無力道,「給我找處清靜的地方布菜,食了之後我要睡個瞌睡。」
意思就是不回‘赤昭殿’,也不同那個人一起食。
這般更好,白芙暗松一口氣,她也沒說要帶她回那處用膳啊……
……
藏秀山莊有個極妙的地方,北苑的湖心中央的兩層水榭,需劃船方才能抵達。
白芙領著汐瑤和她的兩只小豹兒就去了那處。
午膳之後,她果真往二樓的軟塌上一倒,似模似樣的眯起覺來,飛墨和凌歌守在樓下,饒是哪個來了,沒點本事是過不了它們這一關的。
大抵瞌睡和心情無關,原本汐瑤只打算合眸小憩,細細思索要如何生氣,哪知閉上眼不得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何曾想,整個下午的時光便這樣被她睡了過去。
夜色襲來,伴著荷花香味兒的風已漸微涼。
縮在榻上的人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有了幾分清醒之意。
涼風陣陣,吹得汐瑤皺著眉頭縮了縮肩膀,正是思緒朦朧時,忽然身上似被人覆上,一股幽冷的淡香把她包圍,轉而,將她變得溫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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