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 活著看你幾時死!

作者 ︰ 蘇若鳶

天光微曦,橙色的霞光從天邊盡頭泛起,先是將巍峨的皇宮鍍上一層金光,再穿過宮闈的縫隙生機勃勃的綻放而出。

燕華城的大街上,只依稀見得幾個行人路過,小販拉著餛飩攤子從街頭走到街尾,一碗都不得賣出去。

像往日這般時候,這條街早就人聲鼎沸,可是現在,兩旁的商鋪統統掛著歇業的牌子禾。

戒嚴已足足半個月。

每天都有不同的消息從宮中傳來,一會兒說煜王和明王逼|迫淑妃娘娘殉葬,一會兒又道,冷家堅持要出了家的璟王爺登基為帝,冷世義大將軍已帶著兵馬從西北邊境趕來妲。

還有說雲王是皇上與蒙國女皇的兒子,因為在祭祖大典上敗露了身份,故已經逃出北境去了。

那麼哪位皇子會登基?

國不可一日無君,終歸是人心惶惶。

更叫人奈何不得的是城門緊閉,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

辰時中。

赤昭殿內,汐瑤和祁璟軒早就起了,草草用了午膳,這會兒正相對而坐,對弈棋局。

被軟禁的日子,兩人都是這樣過的。

祁煜風沒有再來過,想來眼下時局緊迫,半分疏漏就是滿盤輸,只要不讓祁明夏和汐瑤有接觸,他很是放心。

而每天花萼都會將發生事告知他們,無非還是三大家族的利益爭斗。

袁家自是力挺煜王,可又畏懼著冷家的兵馬,納蘭家坐山觀虎斗,等待時機將祁永晨推出。

一晃眼竟是過了十五天,連祁璟軒都沒想到會拖這麼久。

起初他最擔心的是母妃被強|迫殉葬,之後得汐瑤安慰,叫他理個先來後到。

說句大不敬的,國君未定,先皇他老人家只能秘不發喪,在棺材里等著!

如此,他又開始憂慮自個兒會不會莫名其妙當上皇帝。

那他可就是大祁有史以來第一位出了家的皇帝了,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他盤腿坐在棋盤前想得出神,汐瑤見狀,干脆揮手命人把棋局撤了,再下下去,她準被殺個片甲不留。

「噯,還沒下完呢。」祁璟軒追著被拿走的棋盤,這才醒然。

汐瑤上下將他掃掃,笑道,「成天下棋,我一直輸,你一直贏,不得意思。不然我們來打個賭。」

「打什麼賭?」他不解。

他穿著從淑妃宮里拿來的他從前的常服,原本光禿禿的腦袋在這十幾天里冒出些許青黑,加之他一臉苦哀哀的表情,模樣形容實在滑稽。

汐瑤忍不住又將他笑了一通,才道,「就賭新皇是哪個,你敢不敢?」

「隨便是哪個,只要不是我就好。」把手里的棋子往邊上一扔,祁璟軒連被笑話都懶得反駁了。

她怎的到這時候還有心思弄這些。

「放心,絕不會是你,你想都別想了。」汐瑤臉上的調侃的笑專為神秘,「也不會是祁煜風。」

「這我倒是知。」被軟禁後,祁璟軒發現除了不能出去,每天得人好吃好喝伺候著,性命暫且無憂,便暢所欲言起來。

「你的意思我明白,依著這情況看,大皇兄是最有可能的,若是他登基了,納蘭嵐就能坐上太後之位,到時還是三方牽制,誰也不吃虧。」

汐瑤點頭,「對啊,這不是明擺著的事麼?」

雖她人被關在這里,但祁明夏若真有那心思,定自有辦法來找他,可是他沒有。

重點在于這里。

到此時汐瑤才覺得祁國的三賢王果真是最會審時度勢的人。

他知道就算此時有先皇的密旨在手,也不一定能登基,就算登基,祁煜風豈能容他將天下坐穩?

既已讓他曉得汐瑤手里有他想要的,只要她不死,他就有機會。

所以,祁明夏會將冷家和納蘭家聯合起來,拉攏朝中保持中立的大臣,支持嫡皇長子繼承皇位!

祁煜風此時看似佔了上風,可是在祭祖大典上表現不佳,太狠,太不留余地。

那些守舊怕死的大臣,應當更願意侍奉像大皇子那樣溫和的帝君。

而汐瑤自己呢,想她死的人和想她活命的各佔一半,她暫且不用為此操心。

半個月過去了,沒有听到有關祁雲澈的任何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此時,他應該安然無恙的出了北境,到蒙國國都了吧。

不覺模模她平扁的肚皮,有些悵然若失,又有些踏實。

得知並未有孕時,雖心中空落落的,但反而更松了口氣。

身體里的毒還未解,不知哪天就一命嗚呼,沒有也好,索性寬了心,靜待大祁新君的佳音便是。

思緒正落在此處,忽聞祁璟軒滿是困惑擔心的說,「父皇駕崩太過突然,你有沒有想過,二皇兄會先下手為強,將阻撓他的人統統斬殺干淨?」

汐瑤驚愕,「這……很像他的作風!」

宮中雖有羽林軍把守,可神策營有半數是尊祁煜風之命行事,真的打起來,勝負難定。

他們被關在宮里,消息閉塞,莫說冷大將軍領兵從西北境趕來,就是到了城門外,里面不開門,難不成真的要攻打自家皇城的大門?

而冷家養在京中的兵馬區區五百,是定南王府的私屬護軍,根本不頂事啊!

「這就是近來我最擔心的。」祁璟軒原不想說來嚇唬汐瑤,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放了大心的那些他知道,可比她還要更多出遠慮!

「二皇兄此生只為皇位,你仔細想想,倘若七哥登基的話,可是會留他?」

汐瑤聞言就啞巴了,她還同祁雲澈說過,千萬不要放過祁煜風……

祁璟軒再道,「不止七哥,無論誰登基,都會先對付二皇兄,若像你說的那麼簡單,那大皇兄早就登基,為父皇主持發喪了。」

「那是要怎麼辦?」听了他的一番說話,汐瑤送到嘴邊的糕點都不得心情食了。

遂,她又放回盤子里,嘆道,「十二啊十二,就算你長得無邪無害,也到底還是祁家的人啊……」

論心思和權謀,她甘拜下風。

祁璟軒不得心思和她耍嘴皮子,凝眉又搖頭,徐徐道,「眼下就是干耗著,除了讓大皇兄登基,納蘭家和冷家絕不會讓步了,希望二皇兄能想開些……莫要在父皇尸骨未寒前,就先急著斬殺我們這些至親兄弟。」

混不覺,他已把汐瑤說出一身冷汗。

「我總覺得他好似在等什麼。」

「等什麼?」

汐瑤剛問罷,花萼就從外面跑了來,連禮都顧不得施,喘著氣就道,「十二爺,慕小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她說完這句又警覺的往身後看看,再靠近了他兩個些,放輕聲音說,「奴婢剛收到消息,七爺已到蒙國王都,且就是那麼巧!他們的女皇突然死得不明不白,如今整個蒙國都在傳,兩位王夫要擁戴七爺當汗皇!」

听完那最後一句,汐瑤露出喜色,祁璟軒已然站起問,「你說的當真?!」

「當真的!」花萼以為他懷疑自己,又道,「奴婢知道公主與十二爺不親厚,只此事許多人都曉得了,算不得什麼秘密,公主也是怕慕小姐擔心,才吩咐奴婢來的。」

「哎呀!我哪里是這個意思!」

顧不上什麼‘出家人’還是‘男女授受不親’,祁璟軒拍拍花萼的肩膀,「我對九皇姐可是從來沒偏見的,莫多想!」

罷了他轉看向坐在一旁的女子,咧出個心無城府的笑容,「這下你放心了吧?」

汐瑤反倒不如他激動。

喜色只在面上停留半瞬就淡淡然揮之而去。

他沒事,在她心里是個定數。

只要離開了京城,祁煜風不得閑去追殺他,祁明夏更是不會,再者他還與顏朝他們在一起,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

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賽依蘭。

「花萼,你可知道蒙國女皇是何時死的?」

花萼緊了表情謹慎答道,「這個奴婢不知。不過我听守靈的小太監說,他們听著探子向煜王和明王稟告時,像是也有好一陣子了,怕與……

的日子差不離。」

被她省去的內容汐瑤听得懂。

是生死相依……

在藏秀山莊的那天,賽依蘭對汐瑤坦白了一切。

在那天,她就知道爹爹真正的死因,包括長公主駙馬被落毒,還有祁國一干忠臣良將被迫|害的事實。

這亦是賽依蘭讓她服下毒藥的真正緣由。

愛她的兒子,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汐瑤早就做了選擇。

見她表情怔怔然,祁璟軒看出端倪,「汐瑤,你知道些什麼?」

她淡然笑了笑,不瞞他。

「你也知我爹爹的死是賽依蘭所致,其實在臨東藏秀山莊時,她就告訴了我這些。那時她還同我說,要恨的話,盡管恨她就好,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還說等到哪日聞得她的死訊,就將此當作是她罪有應得,拿她的性命抵還了我爹爹還有其他忠烈之士的命,她一代女汗皇,應該值得起這個價。」

一口氣說完,汐瑤回想當日,心下只嘆命該如此。

「我還以為她說這些話不過是誆我的,為了讓我好受些,別遷怒了她的兒子,沒想到……」

竟是就這樣死了……

恐怕連祁尹政都沒有想到,這個和他作對一生的女人,早就與他服下生死相依。

且他是主,她的附。

她先死的話,根本傷不了他,可若他死了,你瞧,蒙國的女汗皇不也追隨而去。

不愛,哪里可能舍得用一生去做對,也要糾纏在一起啊……

「原來你早就知道!」

祁璟軒是後而才听說祭祖大典上發生的事,光是听都心驚動魄,其後又在她這里听了少許,他一直都怕汐瑤心底對七哥有怨,不曾想她早就知道這些

「那你還——」

話到此,什麼都不用說了!

「汐瑤……」祁璟軒蹙起俊眉,胸口里有千萬情緒在翻涌,半響才輕聲沒底氣的道出一句,「苦了你了……。」

她揚揚眉,抿唇淺笑,「有什麼可苦的呢,情不過如此,都是自己選的。」

既是自己選的,怨也罷,苦也好,都得挨著。

她臉容平靜,神態安然,祁璟軒除了佩服這份的勇氣,實在無話可說,可……

他向外殿看看,重重憂慮浮于面上,「方才我不是同你說覺得二皇兄在等什麼麼?」

汐瑤抬眸來望他,見他眸光定定,說,「就是在等這件了。」

祁煜風想知道,祁雲澈去到蒙國之後是得到認可,還是會被蒙國的皇族所殺!

如今消息已經傳來,他很快就會有下一步的舉動,那就是——

汐瑤立刻意識,「你是說我?」

「不止。」就在這片刻,祁璟軒想明白了他連日來的所有疑惑!

「汐瑤,二皇兄將你我囚在一起,就是為了防七哥。」

話音方斃,應和他的聲音從外面飄進——

「不愧是連父皇都贊不絕口的十二弟!」祁煜風大步闊了進來,一身白色孝服稱得他氣質更為陰郁。

他先是冷眼掃向汐瑤,厲聲厲色的說道,「老七真是不負本王所望,這麼快就染指蒙境,將那邊攪得天翻地覆,就算本王看不到,也不難想象此時蒙國的大皇宮里,硝煙不比此處遜色多少,哈哈哈哈!!」

「皇位都還沒坐上,就急著關心鄰國,煜王殿下會不會高興得太早了?」

在听祁璟軒說了之後,汐瑤也很快想明白了。

把祁雲澈從眼皮底下放走,只怕這幾日煜王殿下合眼都睡不上好覺吧。

到底那是他們的父皇天燁皇帝心中選定的皇位繼承人,放在誰的心里都是一粒梗眼的沙。

所以說到對付祁雲澈,祁明夏不會反對,至于冷家緋玉他們,已是無力維護,更之余長公主的駙馬因他而死。

「如今老七在蒙國奪權,要防他的可不止本王。」

祁煜風看了站在旁邊神情肅然的祁璟軒一眼,話語一轉,問他道,「十二,還俗之後,在赤昭殿與武安侯家小姐相處得可好?」

「二皇兄,你是何意思?!」

「本王的意思,你再明白不過了!」

他要祁璟軒娶汐瑤!

不,這不知是經過他們所有的人多激烈的幾番商議之後,才得出的結果!

滿口大仁大義,為國為民,他們多怕祁雲澈一朝得勢,明日就讓蒙國的大軍攻破長城,入侵祁境!

慕汐瑤是他的心愛之人,只要她一日在這里,只要讓他死了心,絕了念,兩國天下才能相安太平。

讓汐瑤嫁給祁璟軒,他最疼愛的弟弟,這實在是……妙極了!

「二皇兄,我身為出家人,是絕不會——」

「莫同他說了!」未等祁璟軒辯駁,汐瑤就斷聲,「我嫁!」

狠狠拍響桌案,他惱火萬分,「這怎麼行?!我說什麼也不會娶!」

汐瑤斜眼好笑的看他,開解道,「不行也得行,這事由不得你我,我說得對嗎?煜王殿下?」

她站起來走到祁煜風面前,對上他滿是危險和殺機的眼,倏的笑道,「怕是不得其他阻撓,我就得做煜王的側妃了,唉……白糟了殿下一番心意。」

祁氏皇族的男兒,各個本事了得,就更別說祁雲澈了。

他們誰也不會去懷疑他拿不下蒙國的政權,故才忙著想對策。

她慕汐瑤這麼大的把斌,哪個不想捏在手里?

轉眼間,她又成了香餑餑,只可憐了祁璟軒,還俗不說,還得背負罵名違了自己的心娶她。

祁煜風被她的話戳了死穴,告誡道,「你知道就最好。」

「不止吧。」望見他已有慍怒,汐瑤故意要激惱他一般,說,「想來此時宮里上下應當在為永王殿下登基做準備了。粗粗算來,十二爺娶了我,也就是冷家得利,永王繼位,納蘭太後威風定不遜當年,那袁家得什麼?」

她滿面不解,如何都想不通,「小女子真是好奇。」

「既然你如此好奇,本王就告訴你!」

祁煜風一字一句從森森白牙里吐道,「大皇兄雖承嫡長繼位,只可惜父皇在位時常年不理朝政,更早有表示對政事不喜,故此,本王將與老三一同監國!這個結果,你可滿意?」

兩王監國?!

汐瑤瞳眸閃了閃,不可置信的埋頭笑出了聲。

天大的笑話啊……

就連祁璟軒都痛心道,「自古只有先皇早逝,太子年幼,抑或者國君離京才會有監國,既然已是大皇兄繼承皇位,何以你要和三皇兄擔那監國之名與天下人做笑柄?!權利對你們來說真的這麼重要?你們要父皇死不瞑目嗎?!!」

祁煜風橫眉掃去,「隨便你怎麼說。」

收斂神色,他揚聲喚了宮人進來,再道,「登基大典就在午時,之後為父皇發喪,你趕緊準備吧。至于你——」

沒給他多說的機會,汐瑤就道,「煜王殿下大可放心,若是有那必要,讓我在先皇靈前哭七天七夜都成呢。」

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對這些人來說,權利才是至高無上的。

「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她笑著悠悠說道,「倘若我做了璟王妃,祁雲澈還是要開戰,你說那時該怎麼辦呢?拿我去祭旗?」

祁煜風對她笑得陰狠至極,「你這麼想知道,就祈求他趕快當上汗皇吧!本王也實在想知道,他會不會蠢到為了一個女人開戰!」

汐瑤不懼,淡聲,「只可惜到了那時,你煜王也還是煜王,你想留我活命看著你登基,可我活著,卻是想看你何時死呢。」

「哈哈哈哈!」祁煜風仰天狂肆大笑,隨後道,「父皇大喪四十九日後,就為你們大辦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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