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大哥帶著我在雪山里走走停停六七天,一直睡雪窟啃干糧喝雪水。%&*";我倒還好,平日里都由他背著走。倒是他,幾天下來眼角泛了層淡淡地青色,似乎是操勞過度。我有些不忍心,偏他又不讓我下來,所以這一天遠遠瞧見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村莊。我趴在他背上,一時間激動得差點叫出來。
慕大哥似乎也長長松了口氣,找了戶人家借宿,又塞給家主人一錠銀子,順便還叫來了兩桶熱水。兩個人舒舒服服地泡了,再吃點不算豐盛的小菜,之後兩人竟然全身癱軟不能動,蒙頭大睡了一晚。
第二日我還尚在被窩里面溫存,便被慕大哥叫醒,一看他神采奕奕的樣子,仿佛只一夜便換了個人似的,讓身體還處于疲憊期的我自嘆不如。
接下來終于沒有走得那般快了,沿途落腳的地方也漸漸多了起來。慕大哥終于肯放我下來自己走,只是多半時候仍嫌我慢,抱著我運起輕功一路狂奔。
我們邊走邊停,又過了三四天,才沒有見到雪了,只是四周仍然荒涼。再往前走,天氣就漸漸熱了起來。好不容易進到一處稍大一點的鎮子,找了家客棧住下,我月兌掉了厚重的棉襖,頓覺身體輕松了不少,大有找個地方蹦跳幾下的沖動。
正渾身發癢的活動四肢,慕大哥卻突然推門進來,手里拿了一件獸皮制成的袍子。i^見我伸胳膊蹬腿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又上前來將那袍子替我披了,道︰「從勒木村出來一路到這里,氣溫變化急劇,你尚有烈毒未解的身子恐怕經不起這般折騰。」
我吐吐舌頭,听話的將袍子裹緊了,呵呵一笑,只道︰「慕大哥,你對我這麼好,看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你了!」
慕大哥瞧著我,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道︰「原本就是我害你的,你沒怪我便好了。」
我撇撇嘴,道︰「你別這麼說,沒有你,我早就恐怕死了,哪還有機會去中原?哪里還有機會去尋我的身世呢?」
桃花眼柔如杏花春雨,慕大哥伸手模模我的臉頰,道︰「何必要如此執著過去的事呢?現在不也挺好的嗎?」
我眨眨眼,才意識到他這是在勸我不要去找我名字了。回想起他在勒木村的表現,是他說到中原可以找到的。要是不去找,那我跟他出來干嘛?
「慕大哥,你是不懂我的感受,要知道一個人沒有過去,心里是會不安的。」我抓抓腦袋,「就像我,每次醒來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之後我又要到哪里去。這世界上有沒有人認識我,或者我有沒有親人,我這樣失憶了他們會不會難過這樣的。若是不找到自己的身世,我就老感覺自己跟這個世界像是完全沒有關系似的。這種感覺……很惶恐……」
慕大哥目光驀地一緊,瞧著我的眼神流露出一種我看不懂的神色,只是顫抖著道︰「那如果……找到了記憶……會讓你……很痛苦呢?即使這樣,你還是不顧一切的找下去?」
我愣了。
找到了記憶之後會讓我很痛苦?
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會比失去記憶還痛苦的?
比起這樣不明不白地活著,就算是痛苦的,我也認了!
我被自己心里的想法給嚇了一跳,隨即又只得苦笑,道︰「慕大哥,如果害怕痛苦就不去尋找,那我會不會很沒用?如果……你找到你師弟之後,他卻不記得你了,你又會不會很難過?」
慕大哥一雙桃花眼睜得極大,失神一般地望著我,半晌只斷斷續續答道︰「……我……我不知道……」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慕大哥露出這種惶然而不知所措的神色。
其實我心里早就知道,慕大哥內心並非像他外表表現得那樣強大。往往越是強大的人,內心就越是脆弱。而慕大哥他心里最易破碎的那一塊,便是他的師弟——慕涼。
如果在勒木村的時候我還再煩惱慕大哥和他師弟慕涼的關系,那麼經過這麼多天的同甘共苦,我想我已經能夠領會他對他師弟的那種感情。他們之間早已超越了同門之間的手足義氣,在慕大哥在心里,早已將那涼兒當作了此生最重,說是戀人亦不為過。
當我突然想明白這一點,卻非但沒有覺得這是禁忌,抑或是于世不容,許是看到了慕大哥這樣不顧一切的傾心付出,便覺一切都不重要了。
想了想,我道︰「慕大哥,如果慕涼忘了你,你心里,只怕會比他還難過吧!我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一個人會像你對涼兒那般對我。如果有,那我就萬不可讓他那般傷心;如果沒有,那麼為了我自己,我也要不顧一切找回我的記憶。」
慕大哥望著我久久說不出話,良久之後才喟然嘆了一聲,只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