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末將手用力往後拉,「松開。」
「那你坐下來跟我好好說。」
蘇涼末瞅望四周,見所有人都把視線投過來,只得不情願地坐回去。
「其實更好的辦法,是把她送出去,你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蘇涼末抽了下手,佔東擎指尖一松。
「送出去?」
「選個流簡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確實是個好主意。」
佔東擎點點頭,「我可以幫你安排。」
「然後呢?」蘇涼末口氣平靜,佔東擎听到這,自然也能分辨出里面存有的幾分認真幾分冷淡。
蘇涼末對上他的視線,「我說過,我只是不想蘇宛死在流簡手里,畢竟我們以後還要在一起,這件事想起來勢必會有個疙瘩,但蘇宛殺人確有其事,一命抵一命很正常。」
「涼末,你就沒殺過人?」佔東擎冷不丁冒出句。
「我至少不主動殺人,別人要我的命,我只能還手。可蘇宛不一樣。」宋芳是怎麼對她的,她全忘了。
這結果遠遠沒有佔東擎預期中的好,「你想讓警方插手,你也不想想事情有這麼簡單麼?」
「這些我沒法考慮到。」
這場談話,頗有些不歡而散的感覺。
蘇涼末稍後便離開,佔東擎看著蘇涼末挺直走出去的背影,她沒有鬧,也沒有求他,冷靜地令他有種難以抓住的錯覺。
其實,他也清楚,蘇涼末一早便不在他的手掌心里了。
蘇涼末又去了賭場,忙完事情後才打算去流簡那。
豆豆這段日子都在生病,掛完水就被流簡抱到院子里面,蘇涼末下了車看到流簡右手抱著豆豆坐在秋千上面,一大一小兩個孤獨的身影靠在一起,令人看著難受。
她朝著兩人走去,遇到也在院子里的王媽,王媽眼神怪異地瞅她眼,鼻腔內還陰陽怪氣地哼了聲。
蘇涼末充當視而不見,她走到流簡的秋千架後。
流簡听到腳步聲,頭也不回,「來了。」
「豆豆好多了嗎?」
「好多了。」流簡將她拉到自己身邊,讓蘇涼末也坐下來,豆豆紅腫的小臉抬起看她眼,「要小媽媽,要小媽媽。」
流簡一听,臉色鐵青,招手示意不遠處的保姆過來將豆豆抱走。
蘇涼末挨著流簡,流簡目光悠遠落向遠處,「今天一直在賭場嗎?」
「沒有,」蘇涼末並未作絲毫的隱瞞,「我伯父伯母今天來找過我,還有佔東擎也找過我。」
流簡臉側過來別向她。
蘇涼末眸子赤誠,「流簡,你不會不明白,佔東擎把蘇宛帶走只是想讓我低頭而已,他沒有那麼好的心。」
流簡半晌沒說話,蘇涼末繼續開口,「他今天跟我說,可以想辦法讓蘇宛離開御洲,但我知道你心里什麼想法,況且蘇宛做過什麼事我也清楚,我沒答應,流簡,外面再怎麼鬧都好,我希望你能給我你的信任。」
一條手臂伸過來擁住蘇涼末的肩膀,「蘇宛的事,你也別管了。」
「流簡,不要讓她死在你的手里,我知道你不相信法律那一套,我也沒想過替蘇宛說話,但這次,算我求你,我們把她交給警方,該判多重的刑,那都是她應該受的。」
流簡面色陰沉,他也知道蘇涼末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很不容易了,但他想的是讓蘇宛償命,她一刻不死,宋芳死前的慘狀就多一刻停留在他眼前。
豆豆在不遠處又哭了,流簡站起身,蘇涼末看到一個信封從秋千上摔下去。
流簡伸手想撿,里面的照片已經泄了滿地。
都是她在咖啡廳和佔東擎見面時被人拍下的,有兩人說話的樣子,還有佔東擎握住她的手,蘇涼末將那些照片拿在手里,「誰給你的?」
「快遞送來的。」
怪不得剛才王媽會是那樣的表情,她也是在流簡拆快遞時不小心看到眼,蘇涼末把照片塞回信封後遞還給流簡,男人只是看了眼,「給我做什麼,丟掉。」
「不要我跟你解釋清楚嗎?」
「有什麼好解釋的,」流簡重新坐回秋千上,「佔東擎存著什麼心思,我還能不懂?這些把戲早八百年前我也用過,涼末,我要是跟你哪天不好了,只會是我們兩個人之間出了問題。」
蘇涼末勾了下嘴角。
流簡卻笑不出來,別人的挑唆他都不放在眼里,他最怕的,是蘇涼末的感覺,如果在他們看來一切都不是阻礙的情況下,最終他們卻還是沒法擁有一份熾烈的感情,那他還能堅持下去嗎?
蘇涼末見他不說話,她將手落在流簡的肩頭,「蘇宛現在在青湖路,除非她自己出來,不然的話我們很難進去,流簡,這件事我來想辦法,我把她騙出來。」
流簡劍眉微擰,「你真的要這樣做?」
蘇涼末腿彎了下,坐回到流簡的身邊,「可能在我們的眼里,早就沒了殺人償命這種最基本的常識,我和你都開過槍,不是我自私,是我認定了蘇宛的事和我們不同,嫂子是無辜的,既然要撇開我們這個世界里的法規來清算,就把蘇宛交給法律制裁吧好嗎?」
流簡對上她的視線,他不由自主點點頭。
蘇涼末面露欣慰,「謝謝你,流簡。」
等大伯和大伯母再來求的時候,蘇涼末便親自帶他們去青湖路。
地址是佔東擎給她的,蘇涼末把車停在別墅門口,外面的保鏢卻攔著不讓他們進去。
蘇宛在二樓陽台看到幾人,穿著拖鞋就往下跑,她穿過庭院來到鐵門前,「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蘇涼末不得已,給佔東擎打了通電話,保鏢接到話後立馬放行,蘇涼末環顧四周,這幸好是獨門獨戶的,周邊也沒什麼人住,她跟在身後進去,到了客廳內,看到伯父一巴掌扇在蘇宛臉上。
「你給我把事情說清楚!」
蘇宛捂住臉直哭,蘇涼末站在在玄關處,看到她兩個肩頭不住聳動,蘇涼末不覺得蘇宛有多可憐,如果可以的話,她倒真想看看蘇宛的一顆心是不是黑的。
伯母泣不成聲,坐在沙發上彎著腰。
蘇宛被打得側過臉,伯父一把又將她拉到跟前,「你把話給我好好說說,人是不是你害死的?」
「爸,我沒做過。」
伯父上前又要打,被伯母給強行拉住,「行了,好不容易見到一面,你是不是連听女兒說句話的時間都不肯給她?」
蘇宛哭哭啼啼,蘇涼末上前把話挑明,「蘇宛,流簡這會就想著怎麼要殺你,你還在這不肯說實話嗎?毒藥就藏在營養品里面是不是?而且,只有嫂子那天吃下去的那顆有毒。」
蘇宛撥開額前的碎發,「他都知道了?」
「都到這一步了,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我說我沒殺人,你們也不會相信。」蘇宛用手背拭去眼淚,「現在佔東擎肯救我,涼末,你幫我說說情,我以後離簡遠遠的還不行嗎?」
「我怎麼生了你這樣的女兒,為了個男人搞到這樣的地步,我蘇家出了個研究生,卻讀書讀的滿腦子都是草!」
「爸!」蘇宛一聲怒喝,「我都要死了,你現在還在想這些事嗎?你到底關不關心我?」
伯父一听,眼圈通紅,蹲在地上半晌沒起來。
蘇涼末垂在身側的手不由握緊,她听到自己的聲音從喉嚨里散出來,「蘇宛,你想辦法送你出國,出去後你就再也別回來了。」
「真的?」蘇宛滿臉難以置信,連伯父和伯母也抬起頭來,「涼末,你真的願意幫忙?」
佔東擎進來後在玄關處站了會,他倚著牆壁,听到蘇涼末的話傳到自己耳朵里,他反復思忖,但猜不透她話里究竟藏著幾分真意。
蘇宛眸子內透出希冀,「謝謝你,涼末,我沒想到你會答應幫我。」
「我要是不肯的話,流簡開槍要殺你的時候我就不會替你擋掉那一槍。」
蘇宛聞言,滿心的感激,她上前抓住蘇涼末的手,「以前我總想著流簡喜歡你,是因為你他才不把我放在眼里,但忽然我就看開了,他沖我開槍的時候毫不猶豫,一點情面都不留,我愛他的這兩年,付出的感情到底沒有得到一點點回報。」
蘇涼末看著被蘇宛抓住的手,現在蘇宛是把她當成了救命稻草,可她若知道了自己的真實想法,還會這樣對她感激涕零麼?
佔東擎提起腳步走進去,伯父伯母是知道這個人的,兩人對望眼,站在邊上誰也沒說話。
蘇涼末听到身後傳來的動靜,她拉住蘇宛的手將她帶到茶幾前,「等我的消息,我安排好之後就帶你走。」
佔東擎走到沙發跟前,徑自坐定,「你要讓她離開青湖路?」
「你的提議沒錯,我應該把蘇宛送出去。」蘇涼末臉上極力裝得平靜。
「送出去,」佔東擎目光緊鎖住蘇涼末的小臉,「你能保證流簡不會得到消息,蘇宛一旦離開我這,就等于是送死,這點你不會不知道。」
「這個我會安排好,」蘇涼末握緊蘇宛的手,生怕蘇宛會反悔或者猶豫,「這件事情我瞞著流簡,擎少,希望你能多留她幾天,給我點時間準備。」
伯母推了下伯父,伯父放低姿態上前,「多謝擎少的幫助,以後我們一定找機會報答。」
佔東擎抬手指了指蘇宛,「你可以現在就把她送走。」
蘇涼末知道他是有意為難,「蘇宛,你跟伯父伯母肯定還有很多話說,你帶他們先上去。」
蘇宛聞言,帶著爸媽趕緊上樓去。
蘇涼末轉過身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佔東擎試圖從她眼里找出些端倪,「你前一刻還說要把蘇宛送進警局,現在卻在這跟我說要救她,涼末,你存得什麼心思?」
蘇涼末不由朝二樓的樓梯口方向望眼,這個動作卻沒能躲過佔東擎的眼楮,他恍然大悟般身體往後靠,「我可以留她幾天,但把她送出去,我來安排。」
蘇涼末一驚,「用不著你費心,我自己會安排。」
「我不怕,為了你我甘願勞心勞力的。」佔東擎涼薄的唇角一側上揚。
這話听在蘇涼末耳中,哪里有半點感動的意思,佔東擎簡直是多管閑事,一旦他插手把蘇宛送走,那她和流簡說好的,豈不成了泡影?
「佔東擎,你在打什麼主意?」
「涼末,你要是把蘇宛偷偷送走,你以為流簡會和當初的我一樣,輕易放過你?蘇宛身上可是背著宋芳的一條命。」
「這點不用你提醒,我要和他鬧掰了,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意?」蘇涼末時不時朝樓梯口看眼,「總之,這件事我自己會安排。」
「你把人寄放在這,怎麼著也要給點利息吧?」
蘇涼末就知道佔東擎沒這麼好心。
她卻也不讓他好過到哪里去,「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高高在上的你為了個女人還要使用這種手段,你把蘇宛藏著是想讓我和流簡起內訌,現在事情正朝著你希望的那樣一步步發展,你還有什麼好煩的?」
內訌?
「你倒真還把流簡當成了能跟你合二為一的人。」佔東擎語氣稍厲,伸手拽過蘇涼末將她拉到跟前,她膝蓋在沙發上輕撞了下,人猝不及防摔進沙發內,佔東擎雙手按住蘇涼末肩膀使得她更深地陷入進去。
「你最好馬上松開我。」
「我要是不呢?」
蘇涼末喘著氣,男人的臉越發逼近而來,堅挺的鼻梁幾乎抵到她,蘇涼末看到佔東擎眼底涌起的洶涌**,他喉間輕滾,眸色也越來越深,蘇涼末熟悉他的身體他的氣息,也知道即將面臨的可能是什麼。
她抗拒地用雙手抵擋在佔東擎胸前,「還記得霍老爺子死得那晚嗎?我跟流簡在倉庫里面發生過的事,你真的能忘記嗎?」
如何迅速地找到對方的軟肋,並且一擊即中,蘇涼末早已將這個本事運用自如。
佔東擎壓著她沒動,深壑的雙眸隱約泛出痛楚,淅淅瀝瀝滿布在蘇涼末的眼楮里,他被她一句話硬是堵得半晌順不下胸膛內的那口氣。
蘇涼末借機想將他推開,沒想到佔東擎卻紋絲不動依舊壓著她。
「我要是告訴你,我能忘記呢?」
佔東擎的話,是一個字一個字砸到蘇涼末耳朵里的,因為這番話不應該是她印象中的佔東擎能說出來的。
她目光落到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上。
佔東擎顯然是怕她不信,他伸手撫著蘇涼末的臉,那般細膩柔滑的觸感,是他熟悉的,她不由瑟縮下,眉頭越鎖越緊,佔東擎指尖練槍磨出來的繭子掃過蘇涼末頰側,「真的,我能忘記,只要你還是蘇涼末,我……」
「可我已經不是以前的蘇涼末了。」
佔東擎試圖想要喚醒她埋在腦子里的那些有他存在過的記憶,他語氣繾綣,「涼末。」
蘇涼末看到他眼底的那抹深邃逼近而來,她咬了咬唇角,目光對上佔東擎。
他眸光落進她眼楮里去。
蘇涼末的潭底猶如一汪深邃的湖水,明明是風雲涌動卻又清澈見底,他想要一探究竟,卻不想泥足深陷。佔東擎目光發怔,蘇涼末一動不動盯緊了他,她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她的攝魂術對他來說似乎不管用,但佔東擎也會有放松警惕的時候,男人頭往下一沉,薄唇壓向蘇涼末的眼楮,她不得不合起眼簾。
佔東擎回過神,雙手掐著蘇涼末的腰。
「我早跟你說過,你這一套對我沒用。」
他說話間的氣息噴灼到蘇涼末臉上,佔東擎注意到她額前的頭發有些長,老是會遮住她的眼楮,他伸出大掌將她的頭發往兩側撥開,蘇涼末防他防的厲害,一雙眼楮戒備得時時盯著他,佔東擎感覺自己在她眼里就是個賊。
一股怒意直上心頭,他二話不說直接封住她的嘴。
她也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麼一下。
蘇涼末第一反應將牙關咬緊,男人的舌尖在外面試探幾次都不得探入,佔東擎左手固定住蘇涼末的下巴,兩根手指分別往她頰側一用力,牙關硬生生被撬開,靈舌自然也長驅直入,久違的濕膩纏綿令佔東擎差點把控不住。
一陣腳步聲傳來,樓梯口的蘇宛喊了聲。
佔東擎意猶未盡,幾乎還沒嘗到更深入的滋味就被打斷,蘇宛指著他們,「你們……」
她怔怔站在那。
蘇涼末撥了下頭發,見佔東擎還沒起來的意思,「走開。」
佔東擎收回兩條修長的腿。
蘇涼末將頭發理了下,伯父伯母正從樓上下來,她走過去跟蘇宛把話說好,「等我的電話,我安排好了就來找你。」
「好。」
伯父伯母雖然被氣得個半死,但好歹是親生女兒,總不能看她去送死。
蘇涼末沒再看佔東擎一眼,帶了兩人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