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昊天放開了一直按在沐小冬後腦的手掌,沐小冬終于抬起了頭來,她已經憋得幾乎喘不過氣,她奇怪地看著四周,方才還有那麼多人一臉婬邪地看著她,轉眼間,這些人要麼出了客棧,要麼埋頭喝酒,竟然沒一個人敢再看她。
沐小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總算沒像剛才那麼害怕,她把下巴擱在龍昊天的肩膀上,她看著四周一片蕭條的景象,她從來不知道皇宮外頭原來是這樣。
如果外頭都是這樣,她就算真的逃出了睿王府,恐怕也活不過一天。
沐小冬耷拉下了小臉,小腦袋瓜焉焉,一時之間沒了聲響。
龍昊天斜眼瞄了沐小冬一下,外出巡防是假,帶她出來溜溜、看看外頭有多危險才是真。
連年戰亂,京城之外到處都是餓殍和饑民,像沐小冬這樣手無束雞之力、到了外頭,甚至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小女女圭女圭,出了京,要不了一天就得沒命。
為了給沐小冬一個教訓,讓她長長記性,龍昊天故意編了個借口,專門帶她走上了京城五里之外這條最荒僻、最貧瘠的小路。
她既然那麼想跑出去,他就索性帶她去四周繞一圈。
待她看清了外面的險惡,他不信她還有這個膽子再私自出逃。
龍昊天看了看沐小冬的臉色,又青又白,小身子還不住打著擺兒往他懷里縮,他便知她是真正嚇到了。
龍昊天心中一軟,忍不住伸手模了模沐小冬低垂的小腦袋瓜︰「餓不餓?想吃什麼?」
沐小冬怔了一下,她倒著實餓了,可這種地方能有什麼?沐小冬擰了擰眉,她回想起在王府膳房吃到的那頓美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珍珠雞,bing糖核桃,蛤什蟆湯,還有酥炸金糕。」
她只是隨口說說,並沒指望龍昊天能給她找來,即便他真能找到,沐小冬也不會放他去。
她哪敢一個人留在客棧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人破門而入,將她殺了。
不料龍昊天卻揉了揉沐小冬的腦袋,「哦」了一聲,沐小冬急得喊了出來︰「你別去,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沐小冬注意到外面開始下起了雨,若龍昊天要出門,他必定不會帶上她,她剛剛把那些菜色說完,就已經開始後悔。
龍昊天抱著沐小冬上了樓,他繼續慢悠悠道︰「這里沒有那幾樣菜色,我待會給你做幾樣,一樣好吃。」
龍昊天的話讓沐小冬有幾分驚奇,他居然會下廚?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古時的男人,特別是像龍昊天這樣手握重權的朝廷命官,不是應該都不會下廚的嗎?
正在胡思亂想,不明所以,龍昊天推開房門把沐小冬往床上一放,已然轉身要下樓。
「你別走,別丟下我!」沐小冬叫了出來,她沖上去緊緊抓住了龍昊天的手。
她可不敢一個人留在樓上,樓下都是些,都是些……
龍昊天轉身,他抬起手來,揉了揉沐小冬的發心︰「不怕,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來。」
可沐小冬卻只是死死拉著龍昊天的手不放,她的身體又開始顫抖,她眼含著淚水的模樣看起來就像一只初生的幼鹿。
龍昊天低頭看著沐小冬,「別哭了。」他無奈地嘆息,他用衣袖小心翼翼拭去了沐小冬眼角的淚水,他彎腰將沐小冬抱了起來︰「我帶你下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听到龍昊天說要帶她一起下樓,沐小冬又放了心,她緊緊地依偎進了龍昊天懷里,她便如一株脆弱的藤蔓,緊緊纏繞住了龍昊天這棵參天大樹。
龍昊天將沐小冬抱下樓,直接帶進了客棧的灶間,還沒進去,迎面而來的一大股刺鼻的腥臭味已經將沐小冬燻得捂住了鼻子,欲嘔未嘔。
龍昊天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他折返了身,重又將沐小冬抱回了馬車里。
沐小冬听得龍昊天在車前「駕」了一聲,她隔著車簾問他︰「上哪去?」龍昊天遠遠應道︰「去給你打些野味。」
沐小冬這才注意到車廂里擺著一張黑色的雕弓,弓身十分樸素,除了兩頭彎彎的月牙形的曲尾,周身沒有任何的花紋。
沐小冬嘗試著拿起了那把弓,可她發現她根本就提不動,那不知是用什麼木頭做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死沉死沉的。她好奇地用手扒拉了一下弓弦,它紋絲不動。沐小冬的臂力不能拉動它分毫。
馬蹄聲聲,龍昊天不一會兒就駕著馬車靠近了鎮邊的樹林,沐小冬一直隔著車窗看著龍昊天,一見他下車,她立即探出了頭去︰「你可不能丟下我。」
龍昊天不語,他只是解開了馬車上的繩索,他翻身上馬,沐小冬下了車,站在下面緊緊攥著他的衣擺,龍昊天彎腰,他一只手便將沐小冬抱上了馬背,同時握住了那把十數斤的重弓。
「駕!」龍昊天喝了一聲,縱馬馳進了密林深處。
沐小冬把頭靠在龍昊天肩上,她好奇地四處張望。樹枝上站滿了色彩斑斕的雀鳥,它們見到沐小冬並未驚飛,卻只吱吱咋咋地蹦來蹦去。
時不時有一只野兔,一只麋鹿從樹叢中竄了過去,沐小冬尚未看得清晰,便听得耳邊「崩」的一聲巨響,四周的空氣好像突然間被抽空了一般,沐小冬只覺頭腦中一片嗡嗡作響,龍昊天喝停了戰馬,下馬往樹叢中撿起了一只死鹿。
這鹿雖然也有腥味,但卻不像沐小冬方才在灶間里聞到的那般惡臭,因此她往後避了避,沒有踫觸到那只死鹿,重又靠進了龍昊天懷里。
一路上龍昊天射中了兩只兔子,一頭麋鹿,還從天空中射落下一只紅色雀鳥,那只雀鳥只是翅膀折斷了,並沒有死,龍昊天將它丟進了沐小冬懷里。
他從樹上摘了一些青綠的果子,沐小冬不解,她明明看到旁邊有更紅的,她抬手,也想去摘,可龍昊天卻牢牢攥住了她的胳膊。
「別亂動!」他沖她冷冷斥道︰「那些都有毒。」沐小冬驚了一下,也就縮回手去,不再動彈。
最後他們經過了一條河邊,龍昊天下馬,往河里模了幾條魚,外加幾只碩大的河蚌。他們出來的時候除了一張雕弓什麼也沒帶,可現在,龍昊天的馬背上已經掛滿了野味。
沐小冬坐在河邊,四周郁郁蔥蔥,她身邊的野草透綠而又清涼,她不由舒了一口氣,往後躺了下去。
河水清澈透明,龍昊天站在水里,晶瑩的水珠時不時砸在河床中央凸起的岩石上,濺到了龍昊天身上。
龍昊天已月兌去了上衣,在這一片湖光山色中,他小麥色的身體顯得尤為精壯而又挺拔。不論多大的浪花打在他身上,他都巍然不動,不管多滑溜的獵物到了他的手底,他都手到擒來。
他抓魚只將手往河里一戳,再提起時,必定牢牢抓著一尾活蹦亂跳的鮮魚。
沐小冬往後靠了靠,後面有一棵樹,她想尋一個舒服的位置躺一會兒,她渾然未覺樹枝上面正纏著一條竹葉青,從沐小冬靠上樹干,那條竹葉青便吐著信子迅速往下滑了下來。
沐小冬將頭靠在了樹干上,突然龍昊天轉過了身來,沖她大喝一聲︰「別動!」
沐小冬還沒來得及弄明白發生了什麼,龍昊天已從水里「嘩啦」一聲上了岸。他走到了沐小冬身邊,他掛滿水珠,強壯而又精悍的胸膛幾乎貼到了沐小冬面上,沐小冬本能地往後縮了縮。
她只听得背後「 嚓」一聲響,再回頭時,她看見龍昊天手里抓著條碧綠的蛇。沐小冬害怕得差點逃開,但龍昊天卻用手牢牢扣住了沐小冬的肩膀。
他單單用手便將那條蛇撕成了兩截,那兩段鮮血淋灕的蛇身讓沐小冬幾乎吐了出來,龍昊天挖出了蛇膽,湊到了沐小冬嘴邊︰「吞下。」
沐小冬哪里願意吞?她只是閉著眼楮,拼命搖頭,她听得耳邊又是「 嚓」幾聲響,再睜眼時,她居然看到龍昊天就著撕裂的蛇月復大口大口吞飲下了蛇血。
他的舉動引起了沐小冬一陣惡心,她不由自主往後面縮了縮。
見沐小冬面色煞白,全身僵硬,龍昊天將那撕裂的另半截蛇身湊到了沐小冬嘴邊︰「要麼吸干它,要麼吞下蛇膽,你自己選。」
沐小冬氣得滿面煞白,那鮮血淋灕的蛇身幾乎讓她吐了出來,可龍昊天的表情如此嚴肅,他根本不像是在說假話。
沐小冬無法,只得張嘴吞下了那兩顆血淋淋的蛇膽。剛將蛇膽咽下去,她便是一陣干嘔,龍昊天握住了沐小冬的脖子,強迫她將那兩顆蛇膽咽下了肚子。
「你嬌生慣養,這也踫不得那也吃不得,若我有朝一日丟開你不管,我看你能活幾天。」龍昊天一邊收拾著被他抓上岸的那幾尾魚,一邊冷冷地嗤笑沐小冬。他本是開玩笑,沐小冬卻當了真,她往前一撲,牢牢攥住了龍昊天的胳膊︰「你可別丟下我不管。」
她眼中帶淚,聲音之中更是充滿害怕,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走到外面,都會分不清東西南北。
沒了龍昊天,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見沐小冬突然又哭了起來,龍昊天怔了怔,他的眼中劃過了一絲懊惱。
「怎麼會。」他突然仰天笑了一下︰「若是能丟得開,我不會留你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