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冬終于明白,龍昊天是擔心她的身體,才不遠千里,跋山涉水地帶她來了這兒。
雖然這一路上,她每次問起他要帶她去哪兒,他總是冷著臉一個字也不說,可是他的一舉一動,所作所為卻全都是因為關心她。
看起來,他,他真的不是她想象中那麼壞呢。
她初來乍到,雖說貴為長公主,可連皇帝都是擺設,更沒有人會來搭理她這個無足輕重的長公主了。
如果不是遇到他,她簡直,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在這里生存。
「謝謝你。」沐小冬貼向龍昊天,靠在他的胸口,听著他的心跳,嘴角漾出微笑。
龍昊天面無表情的側臉上,因她突然的道謝,閃過一抹不自然。
那表情消失得極快,仿佛流星在夜空一閃而逝,他轉眼又恢復冷漠。
沐小冬一直坐在溫泉里,泡到渾身發紅,活像尾蝦子,他才允許她起身。
她先穿上了衣裳,在他的注目下羞紅了臉,接著他也月兌上濕了的衣衫,跳下溫泉草草洗了洗身子。兩人坐在泉水邊,開始吃帶來的餐點。
沐小冬小口小口的吃著,不時抬眼偷偷看著龍昊天。
今日他散下了發,但那狂野彪悍,凌駕一切的強勢,仍輻射而出,讓人震懾。從側面看去,只能瞧見他的一眉一眼,日光加強了他的輪廓,讓她看得有些呆了。
她從未見過,比他更英俊的男人,狂猛凜冽的魄力,漸漸轉變為難以抵御的吸引,讓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追逐他——
他嘴角沾了糕點的碎屑,有損他的的威嚴。沐小冬看著那些礙眼的碎屑,莫名有股沖動,想伸手拿掉它。
「啊!」手腕突然被強大的力道扣住,她才猛地回過神,察覺自個兒真的伸出手了。
「做什麼?」與生俱來對他人強烈的猜疑與防備,讓龍昊天不假思索的出手,自從他當上大周的攝政王,他已經先後遭遇過三次暗殺。
甚至有一次,動手的人是從小伺候他長大的女乃媽。
自那以後,別人突如其來的靠近,總是會引發他條件反射般的抗拒。
龍昊天厲聲喝問,黝黑冷凝的雙眸瞪著沐小冬。
沐小冬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小臉羞紅、心跳加快,尷尬得想逃開,偏偏手腕被他擒住,根本動彈不得。
「呃,你、你的嘴角——」她小小聲說道,羞得瑟瑟顫抖。
龍昊天面無表情,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松開手,幽暗的雙眸中,閃過炙燙的火苗。
沐小冬緊急縮回手,端坐石椅上,低首垂眼,不敢再亂來。被他握過的手腕,有些疼、有些燙,像是還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山風吹拂而過,帶來樹林的清香,一片吹落的綠葉翻飛而來,落到她膝上。
沐小冬撿起那片樹葉,握在柔女敕的掌心把玩,臉兒仍是嫣紅的。
在她旁邊,龍昊天旁若無人地用著膳,除了餐具及咀嚼的聲響,她只听得見自己怦怦的心跳。
小巧的樹葉轉啊轉,清澈的大眼兒悄悄抬起,她忍不住又開始偷瞄著龍昊天看。
沐小冬發現,菜籃子里面擺著一盤剛燒好的鯽魚。
龍昊天連一筷子也沒動,可,在王府的時候,她明明記得他很愛吃魚的。
當然,王府里的廚子送上來的魚,都是去了骨頭,只剩下肚皮上的魚肉的。
「你不是很喜歡吃魚嗎?我,我幫你挑刺。」沐小冬仔細地挑開魚刺,才夾起女敕紅的魚肉,送進龍昊天碗里。
龍昊天用眼角掃了掃小臉嫣紅的沐小冬,舉筷默默吃下了碗里的魚肉。
「好吃嗎?」她等著反應。
深不可測的黑眸望著她,因為她的問題,眸光深濃了些,半晌之後,才緩緩點頭。
沐小冬微微一笑,把鯽魚翻了個身,又再次用白女敕的小手挑起另一面的魚刺。
四周靜靜的,山間的溫度沁涼,溫泉旁邊卻是說不出的溫暖。龍昊天的視線、他的沉默,都讓溫度攀高——
不論哪一個動作,沐小冬都敏感的察覺,龍昊天的目光如影隨形,緊緊盯著她瞧,甚至在張口進食間,他的視線也鎖住她不放。
沐小冬的心兒慌慌,黑黑圓圓的大眼兒看看左,再看看右,盡是在池子里打轉,就是不敢跟他接觸。白女敕的小手拿著長筷,撥弄盤中菜蔬,被他看得羞澀萬分。
好,好羞人呢。
他那樣看著她,仿佛他想吃的不是食物,而是她——
「我不吃蘑菇。」龍昊天突然開口。
「啊?」沐小冬猛地回神,視線往竹筷上溜,發現自個兒剛剛挾了塊蘑菇。
「拿開。」他緊抿著唇,一臉嫌惡,盯著那塊蘑菇。
「可是——」她輕啟紅唇,想勸他吃。這可不是尋常的蘑菇,是用鴿子湯浸泡過,再加斑鳩肉爆炒,味道可鮮,可好吃呢。
她可是在八珍樓門口排了半個時辰的隊,好不容易才買到的呢。
冰冷的視線掃來。
討論結束。沐小冬立刻識相的閉上嘴,將蘑菇全都夾到了自個兒的碗里,重新挾起能令他開金口的菜肴。
又等他吃了幾口,眉頭不再緊擰時,她才小心翼翼的開口。
「為什麼不吃蘑菇?」她問。
銳利的目光再度掃來,漆黑的眸底蘊著難言的憤怒,卻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
一瞧那臉色,沐小冬立刻用力搖頭。
「呃,你、你、你當我沒問吧!」她雙手加速,把籃子底下幾樣加了蘑菇的菜肴全都倒進了自個兒碗里,心里直犯嘀咕,嘴上卻再也不敢吭上半句。
攝政王一連兩個月都沒上早朝,滿朝皆驚,百官嘩然。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
這不,趁著龍昊天不在京,京城里的某些官員又開始蠢蠢欲動,甚至,有好多次,他們都瞞過了龍昊天遍布京城的耳目,偷偷集會,私底下商量著,要怎樣才能集結軍隊,既不會有太大的動靜,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入京,一舉鏟除龍氏一族。
龍昊天雖然名為攝政王,卻徹底把持了大周的朝政,他入朝不拜,贊拜不名,完全把小皇帝宋清海當成了擺設。
此等欺君罔上,亂臣賊子,天理難容,人心向背,人人得而誅之!
當然,這些人只是自以為瞞過了龍昊天的眼線。
早已有人將京城的異動一一稟報銎國夫人府上。
這不是,這廂龍昊天才剛剛帶著沐小冬回京,那廂,銎國夫人立即派人來了攝政王府,請龍昊天到她府上一聚。
「你瘋了不成!昊兒,你喜歡個把女人,甚至,要納上幾房妾室,娘都並不反對,但是,你別忘了,那個女人的爹是誰!他可是你的殺父仇人!當初,要不是她爹下的旨,押你爹到午門腰斬,娘和你又怎麼會被貶到雍州!昊兒,你可別忘了,咱們在雍州的頭幾個月是怎麼過的!」
銎國夫人淚如雨下,聲嘶力竭。整整兩個月見不到龍昊天,卻又要替龍昊天把持朝政,穩定京城的局面,龍老夫人已是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她畢竟不是龍昊天,做不到像她兒子那樣殺伐決斷,雷厲風行,龍昊天不過走了區區兩個月,龍老夫人就覺得,京城的天都要塌下來了,四周都是敵人,朝堂上所有的官員都在背後放冷箭,要把他們龍家的人趕下台,殺之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