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色的大手一抓一個準,動作比笨手笨腳的沐小冬有效率多了。沒一會兒,就把滿地的紙包都撿進了籃子里。
「那也是你的?」龍昊天挑了挑眉,這才看到,沐小冬右手旁邊還有兩個精致的鳥籠。
兩只鸚鵡在里面唧唧呱呱,跳個不停,沐小冬心里則咚咚打起了鼓,生怕龍昊天會生氣,不準她養鳥。
他有頭疼,睿王府連婢女和侍衛都很少,生怕打攪到他,害他頭疼。
早知道,剛才她就不買這兩只鳥了。
可,剛才看到這兩只鳥在籠子里說你好,她實在太喜歡了,腦子一發熱,就掏銀子買了下來,完全忘記了,龍昊天喜靜,听不得吵鬧。
這可怎麼辦才好?把這兩只鸚鵡都退回去?
可,人家一定不收的,哪有賣出去的東西原封不動退回來的道理?
把它們放生?
這兩只鳥從小就被人養在籠子里,放了出去,一定活不了。
沐小冬抱緊了那兩個鳥籠子,可憐兮兮,眼神閃爍地看著龍昊天。
龍昊天只略略掃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一伸手,就從她懷里提走了那兩個唧唧呱呱,吵個不停的鳥籠子。
「別傻站著了,還要去哪里?快走!」
龍昊天不耐煩道,提著鳥籠子和竹籃走到了沐小冬的前頭。
沐小冬不可思議地抬起頭,黑黑圓圓的大眼楮直勾勾對準了龍昊天。
他不反對她養鳥?
哇——太好了!這兩只鸚鵡可聰明,除了會說你好,還會叫早晨好,她可喜歡了!
沐小冬亦步亦趨,滴溜溜地跟上了龍昊天。
「還要,我還要去城西的藥房,我跟那里的老板說好了,還有幾包藥要到他那里拿——」
龍昊天面無表情,下巴一抬,示意沐小冬先走。
沐小冬趕忙點頭,像是領到聖旨般,不敢有半點拖延,匆忙往前,走到了龍昊天的前面。
龍昊天跟在沐小冬後面,咫尺之遙。替她拿著鳥籠和竹籃,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三步,沐小冬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能清楚得感覺到從正後方傳來的強烈壓迫感,卻沒听到龍昊天發出半點聲音。
這個男人,就好象叢林中最擅于隱藏的豹,即使是漫步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依然可以輕而易舉湮沒身形。
兩人一前一後,沒有任何交談,走到鳳凰街尾,一家古色古香的藥鋪前,沐小冬終于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去,顫動著濃翹的睫毛,清澈的大眼,望進龍昊天冷若冰霜的眼眸。
「就,就是這里,謝謝你——」
話還沒說完,龍昊天已經提著竹籃和鳥籠轉過了身,他翻身上馬,對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十幾名帶刀侍衛厲聲喝道︰「給我守在這里,若是長公主下午回府,少了一根頭發,你們一個都別想活命!」
龍昊天策馬疾馳過了鳳凰街,而沐小冬,則一直大睜著那雙烏黑的眼兒,目送他離開,甚至舍不得眨眼。
進了藥店,店老板早就在等著沐小冬,兩人一番寒暄,沐小冬又一連盯著店老板問了好多治療頭疼的偏方,兩人一直聊到了天黑,沐小冬才抱緊了懷里的中藥,從藥店的前門離開。
她來的時候,進的是後門,因此龍昊天留下的侍衛也只顧守在後門,可她走的時候,卻偏偏選了前門。
前門沒有半個侍衛,只有兩只小貓,幾個挑著扁擔,匆匆忙忙經過的路人。
初春的夜晚,十分的寒冷,沐小冬縮了縮肩膀,用力抱緊了自己的身子。
「喲,小娘子,這麼晚了,一個人回家啊?」一股難聞的酒臭,從後方欺近。
沐小冬連忙回頭,只見一個喝得醉醺醺、滿臉通紅的男人,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背後,對著她笑得不懷好意。他站得好近,只要伸出手,就能踫到她。
她嚇得連忙後退,盡快拉開兩人距離。
「要不要大爺送你一程?」男人打了個酒嗝,故意靠過來。
「不,不用。」沐小冬立即拒絕,小臉煞白,也不知是凍壞了,還是嚇壞了。
眼看對方愈靠愈近,沐小冬拔腿就跑,小身子就像風中的落葉,顫抖個不停。
只是,那男人雖然醉得厲害,動作卻也不慢,一發覺她想離開,立刻擋住她的去路。
「沒關系,大爺順路,小娘子,告訴大爺,你家住在哪兒?爺送你回去!」男人靠得更近,醉紅的小眼楮,上下打量著她︰「長得倒挺有幾分姿色。」
倏地,一匹高頭駿馬從街對面斜沖而出,以極快的速度回轉,停在了沐小冬的跟前,後面好幾個騎著馬經過鳳凰街的官員被這麼一沖撞,紛紛勒停了胯下的駿馬,破口大罵。
然而,當他們看清楚,擋在他們面前的人是誰,他們又迅速閉上了嘴,連連道歉從沐小冬的旁邊繞了過去。
龍昊天並未下馬,只居高臨下沖沐小冬伸出了手。
「上馬。」
噢,謝天謝地!
沐小冬抱緊了懷里的紙袋,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閃過那個醉漢,抓住了龍昊天的手。
龍昊天不費吹灰之力將沐小冬拉上了馬背。
「抱緊我。」龍昊天開口,劍眉微擰。
沐小冬小臉一紅,抬眼看看四周,再看看頂上龍昊天毫無表情的俊顏,伸出小手,輕輕地抓住了龍昊天的腰帶。
黑眸半眯,睨了她一眼,眉頭擰得更緊。
下午在鳳凰街遇到她,他回府之後,一連在書房處理了三個時辰的政務。
外面的天全都黑了,她臥房里的燈卻還沒亮。
他心生疑惑,便出府,騎著馬繞著鳳凰街轉了一圈。誰知剛剛走到鳳凰街的中段,就看到她瑟縮在牆角,像是落入狼口的小羊,仿佛要哭出來了——
真是麻煩,實在沒用。如果真的把她放在了自個兒身邊,先不說朝中會掀起多大的風浪,她就連出去逛個街都會回不來,簡直一時半會都不能沒人照看著——
他會喜歡的,明明應該是左相的女兒那樣,能言善辯,八面玲瓏的大才女。
他應該娶的,明明應該是像禮部尚書的女兒那樣,傾國傾城,顛倒眾生的大美女。
怎麼也不可能是這個大麻煩,大累贅沐小冬——
可,左相的女兒叫什麼?他就連名字都想不起。
禮部尚書的女兒長什麼樣?在他腦袋里根本是一片模糊,毫無印象。
和宋清媛在一起,他所有的親信都將同他反目,他在大周的朝堂將孤立無援,獨木難支。
要了宋清媛,皇室的血脈將綿延不絕,再也無法徹底鏟除。
選擇了宋清媛,他將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