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幢幢下,正中鋪著老虎皮的銀制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男人,五官威儀,劍眉星目,眸光閃爍寒意,那不是當今中山王是誰?
齊娉婷一愣,目光轉向一旁相陪的太子。太子眼光不善,聲音極其冰冷︰「還不過來?」
君瀾風已經在他們說話時緩緩起身,負手下階,薄唇輕啟︰「齊側妃。」
從身份上來說,儲君的正妃與王爺可以平起平坐,側妃稍低一等,但日後太子登基,她們封了號後,地位也會升高。但實際卻並非如此,後宮不得干政,女人的地位終究不及男人。
就像中山王,在朝中又得勢,連梁貴妃當日都不敢輕易得罪的槁。
齊娉婷十分客氣地說道︰「中山王,這麼晚了,您也會來太子府?」
太子也跟著起身,大步下階,瞥了齊娉婷一眼,不耐煩地道︰「中山王有話要問你,如實回答!」說完,他沖君瀾風恭敬一笑︰「你先問,本宮出去一下。」
今天發生的事,連中山王都知道了,還特地來太子府相詢,太子不敢隱瞞,一一說了,雖對齊娉婷有懷疑,但卻無法確定,既然中山王說他要親自盤問,那就交給他了漕。
而他,先要去尋落雲曦。
君瀾風點點頭,目光隨意往廳門的方向掃了一掃,並沒阻止他。
「王爺請問。」太子一走,齊娉婷更為緊張了,心跳得飛快。
君瀾風負起手,容顏在燭光下閃爍不斷,沉下聲音,一字一字道︰「齊側妃,你知道身為太子的女人,背叛太子是什麼下場?」
齊娉婷強壓緊張的情緒,淡笑道︰「王爺,我不需要知道,跟我無關。」
「跟你無關?」君瀾風的目光「刷」一下眯了起來,唇齒間迸出一個名字,「你跟秦鵬在茶樓約會,也是跟你無關?」
齊娉婷的心神頓時一震,愕然抬頭,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齊側妃,本王沒說錯吧?」君瀾風勾唇反問。
「王爺,凡事需要證據!不可胡說!」齊娉婷強自辯解。
這一句話,果真是激怒了君瀾風,他冷冷哼道︰「胡說?呵,看來是本王冤枉了側妃!也是,秦鵬是本王的屬下,本王還不了解他!他怎麼會與側妃交好呢?若他真是心中有側妃,自然看不上別人,舊年在軍中大帳,更不會和曹倩夜夜帳內歡好,以至于幾個月都沒跟京城通書信。」
齊娉婷的腦海「轟」一下炸開,腿一軟,臉色迅速變得慘白︰「你說什麼?」
去年,秦鵬隨中山王在外打仗,確實一連幾個月沒有給她寫信,後來他說,那段時間軍中事務繁忙,加之曹將軍橫死馬前,將女兒托付給他,他心中很煩悶,故而一直不敢給她寫信。
可中山王卻說,他和曹倩夜夜歡好?
腦中,連想象都不敢想象那樣的場景,齊娉婷連退幾步,靠在廳中的廊柱上,淚水毫無征兆地涌了上來。
「側妃,你還敢說,你和秦鵬毫無關系?」君瀾風譏諷地勾起唇角。
齊娉婷抿了抿唇,抬起小臉,咬牙問︰「你騙我的?」
「沒想到,你對秦鵬的感情倒深,只是不知,這事若教太子知道,你還能活多久。」君瀾風淡淡說道。
齊娉婷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半晌,臉色好了一些,她堅定地說道︰「我與秦鵬,現在沒有關系了!」
「有沒有關系,不是你說了算!」君瀾風見她一臉平靜,不由想到那個女子,也總是這樣一副神情,心中不由來氣,冷聲道,「你今天做的事情,根本不用證據!本王親眼所見,誰敢懷疑?就算今晚在這里將你處死,還會有誰來替你一個小小的側妃叫冤?」
齊娉婷緊緊握起拳頭︰「王爺敢嗎?」
她體內也是有血性的,只是沒到激烈的時候不會涌現出來。
「怎麼不敢?」說話的卻是太子,他從廳外大步跨進,一臉寒風暴雨。
君瀾風見他進來,眸光朝他身後看去,然而太子背後空空如也,並沒有人跟來,他的濃眉為之一蹙。
落雲曦,此時站在議事廳外一棵高壯的大樹枝丫上,並沒有人注意她的消失,只是沒過一會兒,太子便出來了,在外面找了她好一陣,沒有找到,才回了議事廳。
時間這麼久了,她有些擔心。
剛想潛進去看看情況,議事廳內傳出一聲淒慘的叫聲︰「啊!」聲音之尖銳,沖破房頂,震碎這寂靜的夜。
落雲曦驚得從樹上一跳而下,直接沖向議事廳的大門。
後悔,後悔極了,真不該叫婷兒獨自進去的!她原以為,太子看在齊府的份上,又沒證據,是不可能對齊娉婷做出什麼的,兼之四周的暗衛布置得格外嚴密,她尋了一圈都沒有潛進去的好辦法,哪里想到,太子竟然真的動了手!
不,是她太過大意了!
強烈的自責後,濃烈的殺意自眼角洶涌而出,落雲曦的眸光剎那間幽暗到底。
「什麼人?」門前八名御林軍同時拔劍相迎。
「都給我滾開!」落雲曦厲聲一喝,雪錦揮出,刷刷刷刷,白影一剎那便千千萬萬,她眸光泛紅,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哀嚎的八個男人,踩著他們的身體便闖進議事廳。
早知如此,就應該硬闖進來,哪怕承擔罪名也不能讓齊娉婷獨自冒險!
「住手!」人未到,厲喝已至。
落雲曦一見議事廳昏暗無比,心情便更糟,借著良好的夜視能力,她徑直沖了過去,腕懸雪錦,小臉一片肅殺之色,玫紅錦襖的包裹下,整個人有如一朵帶刺的玫瑰。
太子與站在身後的文總管驚愕地看過去,齊娉婷叫了一聲「曦兒」,顫抖的身體躲到她身後,聲音已然不成調。
地上,一攤血跡,猙獰可怖,站在面前的一名御林軍正托著一個木盤,盤上儼然是一只斷手,血肉模糊,看不清楚原來的模樣,卻足以叫人惡心。
落雲曦本能地回頭,眼光朝齊娉婷的雙手看去。
「不是我。」齊娉婷連忙搖頭,聲音嘶啞。落雲曦的心總算放了下去,這才注意到血泊中躺著一名宮女,昏厥了過去,側臉對著她,看她的容貌,像是齊娉婷身旁的大宮女清簫。
看來,太子是想拿側院開刀了!
她看了眼清簫的斷腕,除了憐憫,再無其他情緒。
清簫是曾水蘭的人,被安排到了齊娉婷身邊,向來眼高手低,是曾水蘭的眼線。如果不是落飛穎的及笄宴上,她警告過清簫一次,還不知道清簫會怎樣幫著曾水蘭虐待齊娉婷呢!
看完這一切,落雲曦突然渾身打了個激靈,目光,沒有任何遲疑,徑直投向高座上的君瀾風,一臉「索本書名+听潮閣看最快更新震驚。
他怎麼會在這里?
其實剛進來,眼光就掃到了他,但當時關心則亂,根本沒時間注意這件事。
君瀾風見她看來,有些不自然地轉開眼神,當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從落雲曦一進來,他的視現就一直牢牢地粘在她身上,再也移不開。
所以,眼神轉開後,他還是忍不住瞧了一眼。
落雲曦皺著眉頭,看著地上的鮮血織就的可怖場面,柳眉,一點一點皺了起來。
「落雲曦,你好大膽,居然敢闖本宮的議事廳!你可知,這是死罪?」太子反應過來後立即指住她,一臉得意,總算抓住她的把柄了!
「來人!」文總管立刻幫腔地叫道,「將亂闖議事廳的賊抓起來!」
「太子!」齊娉婷驚得大叫,一觸到太子陰冷的眼光,她的心便顫栗得更加厲害,「曦兒是我的朋友!」
「齊娉婷,你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索「六夜言情+」保了!」太子冷聲斥道,「何況,別說是你的朋友,就算是其他皇子,亂闖本宮的議事廳都是死罪!你豈不知?」
齊娉婷的神情變得慌亂驚恐起來,死死抓著落雲曦的手︰「曦兒,怎麼辦?」
落雲曦仰起清美如仙的小臉,慢慢開口︰「是嗎?那太子不妨一試!」
她狹長漂亮的鳳眸,眯得只剩一條縫,眸光透著危險,右腕一甩,將雪錦層層揮出,抬手,貝齒咬住雪錦離右手握處最近的一端,狠狠地印上牙印,才冷冷說道︰「今天,我不介意血洗太子府!」
她是有多大的恨意,才會如此發泄,才會不管不顧地說出這句話!
看著神情飄渺陌生的落雲曦,齊娉婷的大腦一片凌亂!
她感覺到了今晚的危險處境,可是,也不及曦兒說出「血洗太子府」的話來得震撼!中山王可是在一旁啊,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也听見了!曦兒還有退路嗎?
太子、文總管及御林軍都是一呆,而後有人低聲嘲笑起來。
齊娉婷攔在落雲曦身前,說道︰「中山王,太子,曦兒年紀小,在說氣話,有什麼事沖我來吧!」
她說著,有些恐懼地看了眼君瀾風,自己與秦鵬的事,他全知道!今晚,難道真的就是她齊娉婷的死期了嗎?心,一陣陣冰涼。
而君瀾風並沒有看她,劍眉微擰,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落雲曦。
齊娉婷心中更沒底了,正要說什麼,手臂被落雲曦按壓下去,她緩步上前,聲音沒有任何感情和溫度︰「太子,只怕要你陪我走這一遭了!」
話聲一落,她猛然抬腕,雪錦化作一道白光,筆直地朝太子飛去。
「保護太子,抓刺客!」文總管厲聲大叫。
落雲曦嘴角輕勾一抹冷笑,手上速度卻一點不慢,一探一揮,已經攻下三招,招招直逼太子命門,太子武功不精,左躲右閃,險險躲過。
落雲曦再度發力,然而,雪錦另一頭卻如生了根一樣,絲毫拽不動,她抬頭看去,就見君瀾風不知何時躍下座椅,矗立在太子跟前,有如一座大山般偉岸,右手攥緊雪錦的那端。
落雲曦拉了兩下都沒能拉過來,不由怒道︰「放手!」
君瀾風卻猛然催力,腕纏雪錦,往後一帶,落雲曦站腳不住,便要被他拉過去,使了個千斤墜,牢牢握住不放,又驚又怒地瞪住他。
君瀾風強行壓制著心頭的驚愕,聲音含了一抹急促︰「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你要插手?」落雲曦質問他。
「想擒拿太子作人質,你說本王要不要插手!」君瀾風的聲音倏然變厲,大步向落雲曦走來,「就你這罪名,誅九族都不夠!」
齊娉婷見他竟然過來,嚇得腿都發軟了,事情的發展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落雲曦冷笑著說道︰「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誅盡落府干我何事!」
「是嗎?三姨娘也跟你無關?」君瀾風徑直說中她最深的心思,落雲曦立即警惕地看著他。
君瀾風見她一臉防範,像只小野獸,心立即就軟了下去,聲音也崩不緊了,低聲道︰「跟我走!」直接抓了她的衣袖,往外拉去。
「等等!」落雲曦停下腳步,看向齊娉婷。
「走!」君瀾風才不管齊娉婷呢,拎了她的領子,腳步如飛,一出廳,便改攬她的腰,腳尖一點,帶著她直飛上牆頭,消失在黑暗里。
議事廳外一干御林軍看的目瞪口呆,誰也說不出話來。
文總管急得跳腳︰「太子,你不是最恨落雲曦的嗎?這……這可是個好機會!」
太子臉色陰晴不定,說道︰「中山王自有他的道理。」
文總管嘆了一聲,也知道是沒法追究的了,目光不禁轉向獨自站在柱前的齊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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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開我!婷兒還在那里,她會被太子生吞活剝了!」落雲曦氣得直拍君瀾風的肩膀。
「沒事,我保她不死不傷便是!」君瀾風帶著她在屋頂上穿行,最終經不住她的拍打掙扎,在一間矮巷的盡頭停了下來,聲音突轉嚴厲,「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惹皇室中人,你當耳邊風嗎?」
落雲曦望著男人在黑暗中煜煜明亮的雙目,咬唇,不語。
在現代橫行慣了,出道後,向來只有她主宰別人的性命,從來不會將性命交與別人。大不了帶著三姨娘遠走高飛,就不信太子還能找到她?這就是落雲曦經常冒出的想法,反正在哪都一樣的過日子。
君瀾風握住她的雙肩,想著都後怕,「太子府眾多御林軍,高手很多,你別以為自己武藝有多精湛,雙拳難敵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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