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風大,街道上百姓寥寥無幾,馬車駛在青石板路上,達達的馬蹄聲格外清晰。
不一會兒到了中山王府,落雲曦與春柳下車,叫車夫將馬車駕回去,不用等她們。兩人並沒走正門,而是繞到側牆處,打算翻牆進去。
落雲曦目測了下圍牆高度,腳尖一點,縱身躍上牆頭,反手揮出雪錦,系在雪錦腰上,將她帶上來,便這樣,一路到了君瀾風所住的院子。
遙遙可見院子里亮著燈火,走近了,只見兩道黑影站在院門一旁。
春柳眼尖,隔得老遠便認出其中一個,輕聲說道︰「小姐,是白芷。氤」
「嗯,看到了。」落雲曦自然也是看了見,眉頭不由輕蹙起來,這麼晚,白芷想要干什麼?
目光下移,落到白芷左手提著的食盒上方。
只見她麻利地打開盒蓋,從里面捧出一盤蝶形酥來,笑著對那侍衛說了幾句,侍衛檢查了一番,將糕點端進了主房螂。
落雲曦命春柳趴在大樹的枝葉間藏好,自己放輕腳步,踱到這邊院牆上來。
豈料,君瀾風所住之地護衛十分嚴密,她以為自己已經很隱蔽了,然而,還是被人發現了。
「誰?」九煞厲聲問道,一雙清冷警剔的眸子望過來。
他隱藏在黑暗里,本人猶如君瀾風的一雙眼楮。
落雲曦現出身來。
見到是她,九煞不由一怔,臉上表情轉為喜色,正想開口,落雲曦搖起食指,示意他別作聲。
這時,君瀾風的聲音傳來︰「九煞,怎麼了?」
九煞看了眼落雲曦,低頭沖窗欞笑道︰「沒什麼。」
他默不作聲地後退一步,將屋頂上的路讓給落雲曦。
心中則為王爺捏了一把汗。王爺啊王爺,落小姐會輕功也不是什麼好事,若往後時不時來窺探一下你,你還能有什麼秘密?
「好香!」君瀾風驚訝地說道,菱形花窗的窗紙上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黑影起身,接過侍衛手中的圓碟。
「咦?這是什麼糕點?廚房做的嗎?」
那名侍衛不敢隱瞞,如實稟道︰「是白芷姑娘送過來的。」
「她?她不是在洗衣房嗎?」君瀾風訝異地一挑眉。
王府並沒什麼適合她的好差事,君瀾風便安排她去管理洗衣房,做管事,自是要輕松許多。
侍衛笑道︰「白芷姑娘晚上沒事,听說王爺夜里總要挑燈辦公辦到很晚,所以才親自做了這蝶形酥給您送來。」
說著,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咱們院里都是男人,粗心大意的,到底不如女孩子心細。」
君瀾風「嗯」了一聲,蝶形酥色澤金黃,油光閃爍,極是誘人,他拈起一塊嘗了,點頭贊道︰「味道不錯。」
侍衛很高興,建議道︰「王爺,不如將白芷調到我們院來吧,王爺身邊正缺一個服侍的。」
落雲曦听了這話,臉色立即便沉了下去。
這白芷,果然沒什麼好心眼!
大半夜的給君瀾風送糕點,居心不良,還有可能買通了這名侍衛替她說話。當然,也有可能是這侍衛的真心話,不過,她又怎麼可能讓別的女人進君瀾風的房呢?這時代本來就是男尊女卑,說是丫環,進了房後,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本王身邊用不慣侍女。」君瀾風淡淡說道,「叫她回去吧,將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
侍衛只得點頭,退了出來,帶上房門,一回頭,猛然瞧見院子里站著一名女子,他嚇一跳。
定楮一看,這女子卻不是白芷,而是落雲曦,中山王府無人不認識落雲曦。
「落小姐,你怎麼來了?」他不無震驚地問道,很是意外,本能地抬頭看了一眼,似乎暗衛們都沒有出聲啊。
窗欞「吱呀」一聲開了,探出君瀾風驚喜交加的臉龐。
「曦兒!」
真的看到落雲曦站在院子里,君瀾風沖到門前,打開了房門,迎了出來。
「你怎麼會來?快進來。」
男人眉眼溢滿笑容,可見是無限歡喜了,拉住落雲曦便要她進房。
侍衛瞪著兩人牽著的手,心中暗嘆,王爺對落小姐當真是與眾不同啊!一般人,可是連他的身都近不了。
落雲曦獨身站在院里,她已經叫九煞接了春柳下來,安排她去偏房等候。
她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來看看你,沒想到就有人給你送夜宵來了,我也正好餓了,不知道白芷願不願意我吃她做的糕點呢?」
這時,白芷站在院門處,看到從屋頂上躍下來的落雲曦也正心驚。
听了她這話,君瀾風嘴角輕抽,說道︰「你想吃便吃是了,還用問麼?」
「剛听你說,想要白芷過來服侍你們家王爺?」落雲曦轉頭問那侍衛。
她笑盈盈的,看上去一副無害的樣子。
侍衛心中微沉,判斷不出她的語氣。轉念一想,王爺屋里本來就少個女人,有個丫環給他打點下也不是什麼大事。
他當即說道︰「白芷心細,服侍王爺必能比我們周到。」
落雲曦皮笑肉不笑,心中輕哼一聲,開口道︰「瀾風他不喜歡女人在近旁,你不知道嗎?」
侍衛笑嘻嘻道︰「王爺以前是這樣,後來與落小姐也走得很近……」
君瀾風听著這侍衛說話,心底也是十分不舒服,見他還要這樣說下去,而落雲曦眼里已經迸出冷意了,他趕緊插口道︰「行了,將她帶下去吧,別那麼多嘴!」
落雲曦心中早就一片冷笑了。
白芷麼?不管她打的是什麼主意,自己都不會叫她得逞!
從前只在書上看過,妻子為了拉攏丈夫,會將自己的侍女送過去討好,但那大多是婚後之事。杜晴煙,她是不是這個心思呢?
想到此,落雲曦便是一陣惡心。
她冷聲說道︰「白芷可是中山王妃在意的人,自然不能委屈了她……」
那名侍衛听得她說出「中山王妃」四字,嚇得猛然一抬頭,眼楮瞪得極大,震驚地看向落雲曦,腦門子上流下冷汗。
落小姐難道不知道,「中山王妃」四字是中山王府最大的忌諱嗎?
「落小姐!」他忍不住出聲,聲音都在顫抖。
「嗯?你想說什麼?」落雲曦看著他此刻的模樣,不覺有些疑惑。
侍衛咽了口口水,看向君瀾風。
只見自家主子一臉雲淡風輕,眸光深沉,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淡淡瞥了自己一眼,說道︰「主子說話,你也能打岔?」
侍衛慌忙低下頭,給了自己一掌︰「屬下錯了!」
心情則已不能用「震驚」兩字來形容了!
王爺竟然寵溺落小姐到這種地步,簡直不敢想象。
落雲曦眉眼中的疑惑淡去,她沒有想太多,說道︰「中山王府不是有許多外莊嗎?我看將白芷放到莊上去做個管事,可比在府里好得多。」
君瀾風眼楮一亮,點頭︰「依你說的。」
他沖侍衛道︰「你去辦。」
侍衛一愣後,還是沒忍住,低聲說道︰「爺,外莊事多,白芷太年輕了,直接做管事,怕人不服。」
「你說得對。」落雲曦點頭,「如果你和她一起去,相信不會有人說話了。」
侍衛大驚,抬起頭,張嘴結舌。
落雲曦微微笑道︰「你陪她去吧,等她熟悉了再回來。」
回來?最好是永遠別回來了!有你這樣想著給君瀾風塞女人的家伙在他身邊,她真是一點也不放心!
侍衛猶不相信地指指自己︰「我?」
對于落雲曦的話他還不怎麼放在心上,便看向君瀾風。
君瀾風一臉肅然道︰「就這樣,你送她過去,熟悉幾個月再說。」
侍衛這會兒是真的心慌了,可他知道,王爺決定的事情,做為奴才,是不能反駁的!
他望著落雲曦眼角帶笑地拉君瀾風進房,心沉到了谷底,這會兒才能真正體會到落雲曦在王爺心中的份量,他還是將她給得罪了。
白芷慌得叫道︰「王爺,奴婢不想去外莊!」
剛走到房門口的落雲曦聞言,轉頭問道︰「你不想去外莊?」
白芷吸口氣道︰「是的,奴婢不想去,還有,留奴婢在哪兒,還是王爺能決定!王爺,求您將奴婢留在王府!奴婢打小就沒離開過內城,對外頭人生地不熟的。」
落雲曦面現薄怒,她這話是直接針對自己嗎?留她在哪兒,自己說不上話?君瀾風想留她就留她?
尼瑪,她就要讓白芷知道,她讓她去東,君瀾風絕不敢叫她去西!
「沒有離開過內城,那更要鍛煉了。我看,待在京城還不行,最好是找個偏遠的城鎮,你過去多待幾年也就老成了。」落雲曦冷冷說道。
侍衛驚呼一聲,惡狠狠瞪向白芷,恨不得將她的嘴給撕了!
白芷臉色慘白,卻還望著君瀾風。
君瀾風的聲音毫無一絲溫度︰「曦兒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你去河西州吧。」
「王爺!」白芷絕望地後退一步。
君瀾風卻已攬著落雲曦進了房,關上房門。
打發了白芷,落雲曦心情很好,走到桌邊,揀起一塊蝶形酥,咬了下去,外脆內香,味道很好。
只是,想到這是白芷做的,她便毫無食欲了,隨手扔在碟里道︰「難吃死了,扔了!」
君瀾風失笑,心里也明白她有些不高興,過去環住她的腰,低下臉,頭頂的夜明珠照在落雲曦的額頭上,肌膚白膩動人。
他吻了上去,低低道︰「白芷是我娘身邊芳容的女兒,我才帶她回來。」
落雲曦撇嘴道︰「她是杜晴煙的爪牙,這次匕首事件她也是參與者,我能喜歡她才怪!」
「嗯,所以,任你處置了。」君瀾風笑著,唇不滿足地從她的額頭移下,吻住她的紅唇,長舌熟練地直攻月復地,吸吮著那令人陶醉的甘飴。
碾壓轉磨,男人吃得津津有味,低喃道︰「好……甜,還是曦兒好吃。」
而後,又將落雲曦抱到腿上坐了,兩人一起沉入寬大松軟的太師椅內,無限親密。
落雲曦靜靜感受著他的氣息,很是心安。
半晌,君瀾風才輕笑一聲,摟著她道︰「看來,今晚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落雲曦掃了一眼他桌上攤著的不少公文,懶懶趴在他胸前道︰「要不我回去?」
「別!」君瀾風將她抱得更緊了,和她臉頰對臉頰地蹭了幾下,「不要,不舍得你離開。」
落雲曦「咯咯」嬌笑起來,眼珠輕轉,說道︰「你帶我去參觀你們王府吧,還有些地方我沒去過。」
王府佔地面積很大,她學禮儀時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卻也沒有逛完。
君瀾風哪里知道她心里在打什麼主意,見她有興致,便笑道︰「好。」
兩從出了房,從君瀾風的院落開始,在偌大的府中閑走。
落雲曦記性好,很多走過的路她都記得,這次再走一遍,腦海內理得更加順了。
經過一個三岔路口時,她指著沉浸在幽暗的一條路說道︰「我們去那邊看看。」
君瀾風抬頭看了一眼,面色微變,低聲道︰「那里沒什麼好玩的。」
落雲曦將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恍然,那一定是中山王府禁地的所在處,杜晴煙能去,她自然也能去。
當下笑眯眯地拉住君瀾風的衣袖叫道︰「不依不依不依,我就要去。」
只一句話,便將君瀾風的心給說軟了,捏捏她的臉頰輕嘆︰「走吧。」
一路過去,兩旁的雜草越來越深,直至後頭,已有一人多高,可見長年沒有修剪過,這里,必是禁地,才沒有人來。
再往前,便是一排竹舍,修建得十分簡單,竹舍前有一方小小的大理石池,池水清澈明亮,倒映在懸在半空的月牙,十分美麗。
池旁擺了一桌兩椅,桌上,擱了一盤未下完的圍棋。
落雲曦轉頭四顧,這里就是禁地了嗎?難道,這也就是君瀾風的母親在中山王府所住的地方?
她走過去,觀看了一下殘棋,問道︰「這是誰和誰下棋呢?」
君瀾風頓了一下,有些語塞,說不出來。
落雲曦心里已經明白了,坐到池旁,看著湖中月光,笑道︰「月圓星明,在這池水之旁,對弈一局,可真是一件浪漫的事。」
君瀾風知道瞞不過她,走過來,坐到她身邊,低聲解釋︰「往常,也只有杜晴煙會惦念著我娘,也就她和我一起到這來走走,母妃忌日,我們都睡不著,便在這下棋,沒只是那樣的日子,誰又有心思布局呢?棋便一直擱那了。」
落雲曦听著有些心酸,轉頭,撲到他懷里,輕聲道︰「對不起,我引起你的傷心事了。」
她只是心里不舒服,可是,到底還是觸動君瀾風的傷情了。
但她也想讓他明白,從今以後,只有她,只有她落雲曦能陪著他,和他承擔傷心之事。
落雲曦的投懷送抱,叫君瀾風心頭無比舒暢,反手摟住她,語音也輕快起來︰「不傷心了,曦兒,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有多開心。」
他說著,將她的秀發擄到一邊,胡亂地在她臉上親吻著,低嘆︰「為什麼不早些遇到你……」
月光拉長兩人的影子,池水輕漾,長發吹開,真是一幅美麗的畫卷。
落雲曦勾住他的脖頸,掛在他懷里,不語。
君瀾風心情極佳,對于過去那些事情,竟在片刻間看得淡了,主動與她說起當年的事來。
無非就是杜蘭芷與皇帝退婚,顏容傾卻又叫她過去替自己成婚,被皇帝發現,轉賜給了老中山王。
老中山王喜歡顏容傾,皇帝是知道的,所以才這麼做了。
兩人相擁相依,低低交談,呼出來的熱氣打在彼此臉上,感覺不到一絲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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