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望,又扭過頭,她遲疑著,今晚到底該睡哪里?!
容尉遲不會允許她私自離開金陵世紀那座公寓的,可是明天早上她要去醫院,今晚住這里更合適,然而在沒有得到他批準的情況下,她不敢擅做主張,倒也不是她怕他怕到了那種程度,只是與其被他發現,不如自己先報備一下。
握著手機,翻出他的號碼,想了又想,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撥了號,「嘟嘟」的聲音響起,電話等待被接通。
連續響了數下,都無人接听。
尤桐想要放棄了,但就在最後一秒,線路忽然被人接通,傳來的卻是輕柔的女聲,「不好意思,總經理正在洗澡。」
尤桐驀地一怔,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形讓她一時無措,吱吱嗚嗚地道,「對、對不起,打擾了。」
說完,她飛速掛了電話。
尤桐站在大樓底下,有些木訥,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幅幅可能的畫面,心里驀地一悶。
對于女人方面,據她所知,容尉遲不是個放縱的人,可誰知道呢,也許她看到的只是表面。尤桐胡亂地想著。
望著近在咫尺的大樓,望著回金陵世紀的漫漫長路,是去是留,是喜是悲,早已難以說明。
過了好一會兒,手心里的電話忽然震動地響起,一下下地摩擦著掌心。
尤桐低頭一看,只見那個熟悉得已經可以背下來的號碼在屏幕上跳躍著,那樣的急切。
她握緊了手機,按下綠色的接听鍵,拿到耳邊,卻悶得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找我有事?!」他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尤桐咬了咬唇,艱澀地道,「已經沒事了。」
她已經決定了——今晚不回去了。
「快說!我很忙!」他揚起冰冷的語調,低沉的嗓音里透著莫大的權威,而與此同時,他那端隱約傳來了女人的低呼。
「真的沒事了,你繼續忙吧!」說完,她再次掛掉電話。
忙吧!
她在心底重重地嘆道。
至于忙什麼……不是她該管的。
深呼吸了口氣,尤桐抬步上樓,已經好些天不曾回來過了,但每一層台階都還是那樣熟悉,比起金陵世紀那里的豪華電梯,她卻更喜歡這里的笨樓梯,盡管這棟樓里也有電梯,但是她極少搭乘,三樓並不高,她喜歡慢慢地爬上去。
上了樓,掏出包里的鑰匙,開了門,室內一片黑暗。
她按下開關,玄關處的燈驟然亮起,暖黃的燈光卻照出一室清冷。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灰塵味,尤桐走到窗台邊,開了窗戶,讓外面清新的空氣流進來。
她放下挎包,簡單地清潔了一下房間,然後洗了澡,走回臥室睡覺。
被子涼涼的,她鑽進去後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在餐廳里沒有吃東西,肚子有些餓,可是這里沒有吃的,而且她也不想吃,就這樣又餓又冷地閉上了眼楮,漸漸睡去。
晦澀的房間里,寂靜無聲,唯有窗台上一盆上次她搬家時不方便帶走的吊蘭靜靜綻放。
睡著睡著,她仿佛嗅到了蘭花的香氣,或許,在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朵花,只為靈魂而開,開在漫長的光陰里。
◎◎◎
第二天早上,尤桐早早地就起了床,在六點半的時候她給容琛打了電話,說要請假一天,听聞話筒里容琛慵懶的聲音似乎是還在睡覺,她說了抱歉後便連忙要掛斷電話,容琛卻一下子清醒過來,急切地問她為什麼請假,她謊稱自己一個親戚生病住院,她要去看望,容琛善解人意地準許了,並代為問好安康,她說了謝謝後,才放下了手機。
七點鐘的時候,樓下駛來一輛銀灰色的車子,車里的人正是黎遠航。
尤桐下樓後直接坐上他的車子,兩人一起趕往醫院。
黎遠航告訴她趙婉華已經從黎家出發了,估模著會比他們早到醫院一會兒,尤桐點了點頭,心里愈發地緊張。
抵達醫院後,黎遠航帶著她直接到了一個高級的單人病房,房間的門虛掩著,隱約可以听見里面輕輕的說話聲。
趙婉華已經換上了病服,黎佳期正在幫她梳頭,黎洪濤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叮嚀,告訴趙婉華不必緊張,做穿刺不痛的。
穿刺是將穿刺刺入體腔抽取分泌物做化驗,向體腔注入氣體或造影劑做造影檢查,或向體腔內注入藥物的一種診療技術。
三個人淺淺交談的樣子,是那樣的溫馨,那樣的幸福,完美的一家三口。
尤桐的眼角驀地酸澀,這就是她這些年來不去黎家的原因,除去黎佳期對她的欺負,她更受不了的其實是這種被排除的滋味兒。
黎遠航輕輕敲了下門,尤桐立即咽下苦澀清愁,隨著他一起踏進病房。
「來了啊!」黎佳期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尤桐沒有理會,只是禮貌地朝著她點了點頭,然後又朝著黎洪濤問好,「黎叔叔。」
「嗯。」黎洪濤禮數周全,沉聲說道,「坐吧。」
尤桐輕輕地坐在了一旁,黎遠航也坐下了,在她的對面。
醫生為趙婉華安排做穿刺的時間是八點,還要再等等,她雖然極力保持鎮定,但面色上還是顯得有些緊張,尤桐便努力將話題引往別的方面,說她的考試,還有工作什麼的。
趙婉華忽而問道,「小桐,你現在的上司換成容琛了是嗎?!」
「是的,媽媽。」
「容琛……據說風流倜儻的,好像很花心的樣子!小桐,他不會對你出手吧?!」
「媽媽,你說哪里去了,他只是愛開玩笑。」
「那就好。」
尤桐心里面三分欣喜,媽媽會擔心她呢!而另外的七分沉重是,對她出手的人不是容琛,而是……容尉遲。
聊著聊著,就快八點了,護士進來通知讓病人提前去洗手間。
「媽媽,我陪你去。」尤桐主動說道,趙婉華點了點頭。
尤桐扶著趙婉華起身,然後去了洗手間,高級病房里是帶衛浴設備的,洗手間在門口的一角,很近,尤桐沒有拿包。
而巧的是,她的手機就在這時候震動響起。
盡管沒有鈴聲,但「嗡嗡」的節奏還是引起了一旁三人的注意。
黎佳期翻了翻白眼,「吵死了!」有一股想翻開包包按掉手機的沖動。
黎遠航斜眸瞪了她一眼,黎佳期才只好作罷。
手機持續地震動著,對方似乎不肯罷休,執著得可怕。
黎洪濤發了話,「佳期,你去叫一下尤桐。」
「我?!」黎佳期瞪圓了眼,不願意。
「讓你去你就去。」黎遠航也開了口。
黎佳期氣得一跺腳,惱怒地站起身,奔向了洗手間的方向,到了門口,輕輕敲了下門,「尤桐,你電話響了!」
「呃,知道了,謝謝!」
不一會兒,尤桐扶著趙婉華從洗手間出來,她拿起包包掏出手機,一看,臉色微變。
是容尉遲打來的。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一下。」說著,她快步走出病房。
黎佳期不屑地嘀咕著,「神神秘秘的,一定是男人打來的!」
一旁,黎遠航瞳孔驀地一緊。
◎◎◎
走廊里,尤桐深呼吸了口氣,輕輕地按下接听鍵,「喂……」
「你在哪兒?!」容尉遲冷凜的聲音傳來。
「醫院。」她輕輕回道。
「你病了?!」容尉遲明顯一愣。
「不是的,我一個親戚住院,我來看看。」
「什麼親戚?!」他繼續追問,顯然是想刨根問底。
尤桐握著機身的手微微捏緊,她不想說,「這是我的私事。」
「你的人都是我的,你所有的事都跟我有關,你沒有**,懂?!」犀利地言語穿透耳膜,刺入心里。
尤桐咬住了唇,沉默。
「回答!」
「我……我媽媽生病了。」
時間一下子靜止,電話那端容尉遲驀地一怔,忽然記起上一次在台南的醫院里,他在走廊里听到了關于她身世的秘密,無需多言,他也可以猜到她的媽媽應該是改嫁了。
「你昨晚找我是為了這件事?!」
「嗯。」
容尉遲半晌不語,冷峻的臉龐上愈發凝寒。
尤桐也咬緊牙關,她知道他可能是同情她了,可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的身份要比他所想的尷尬的多得多。
不知道是誰先掛了電話,反正漸漸地,就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