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台大,尤桐順路去了趟超市,買了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具,準備去廣州的時候帶著,後天就出發了,該準備的東西都要準備了,她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袋子,里面裝得零零碎碎的,東西也不少,大概是需要帶一個旅行包才行,旅行包她倒是有一個,是四年前上大學的時候買的,一直都還留著,只不過它還放在豪格家園的住處。
看了看時間,雖然有些晚了,但是明天恐怕沒有時間再過去拿了,想了想,尤桐還是決定先繞道回豪格家園,大不了回金陵世紀的時候再打車好了,她暗暗想著。
轉了兩輛公車才到,她拎著兩袋東西,下了公車,吃力地走向住宅樓。
因為剛剛公車上沒有座位,她一直站著,東西也一直提著,手臂累得有些酸,所以走路的時候不自覺地就微垂著頭,直到很近了,她才驀然發現前面停著一輛車,車旁依身站著一人。
熟悉的身影讓她微微有些卻步,攥緊了手心里的袋子,腳步放緩,甚至是停了下來,然後有掉頭離開的想法,心里更是後悔,她真不該回來這里。
可是她還沒有做出轉身的動作,車旁的男人已經朝她走了過來,黎遠航站定于她身前,沉聲詢問,「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去哪兒了?!」
語調很低,語氣里透著關心。
只是尤桐听不出來,她只記得容氏五十周年慶典的那個晚上,他非要跟她跳舞的事情,不自覺地有些厭煩,垂眸,淡淡地回道,「超市。」
她的冷淡黎遠航自然是感覺得出來,眸光微閃,眼底滑過一絲受傷。
尤桐拎著袋子,腳下挪了挪,顯然是要走,黎遠航卻忽然又再次開口,「婉姨說你要考試了,她想跟你見一面。」
聞言,尤桐一怔,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媽媽了,心念不自覺地動了。
可是面對黎遠航,她還是有一絲遲疑,想了想,她輕聲問道,「在哪兒見面?!」
「我載你去。」黎遠航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如是說道。
尤桐微微蹙眉,拒絕地說,「不用了,你告訴我地址,我坐公車過去。」她不知道自己這樣說是因為自身對于黎遠航的排斥,還是因為腦海里忽然想起了容尉遲說過的話。
「現在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搭公車不方便。」黎遠航也堅持想讓她坐他的車。
「沒什麼不安全的,我剛剛就是搭公車回來的!」尤桐不禁辯道。坐公車怎麼了,難道每個人都必須開名牌轎車嗎?!雖然他的話不是盛氣凌人,可還是讓她覺得不舒服。
黎遠航微微皺眉,「好了,我不想跟你爭辯,時間不早了,出發吧。」
尤桐不禁懊惱,卻依然還是不想坐他的車,走到路旁,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彎腰坐了進去,然後扭頭對黎遠航說道,「你在前面帶路就好,謝謝。」
黎遠航眉心的結微微擰緊,唇角動了動,卻還是把話咽了下去,然後徑自上車,前頭帶路。
尤桐坐在計程車內,對司機輕聲說道,「師傅,麻煩跟著前面那輛車。」
「好咧!」司機很爽快地答應道。
計程車徐徐前行,跟著黎遠航的車子一路尾隨至醫院。
醫院?!
尤桐驀地一愣,怎麼來這里了?!該不會是媽媽……
「婉姨很好,是我父親還在住院。」黎遠航沉聲說道,阻止了她的胡思亂想。
然而尤桐的揪心並沒有減輕太多,抿抿唇,艱澀地問著,「黎叔叔的身體還沒有好嗎……」
黎遠航的表情微微凝滯,幽幽地說道,「第一次的手術不太成功,明天上午要做第二次手術……醫生說成功率只有50%。」
尤桐聞聲色變,怎麼會這樣?!黎叔叔難道會……
「我們上去吧。」黎遠航按開了電梯的按鈕,尤桐惴惴地跟了進去。
◎◎◎
樓上,一間獨立的病房內,黎洪濤倚著床頭坐著,趙婉華正在幫他削隻果皮,黎洪濤頻頻看向牆壁上的時鐘,呢喃道,「遠航怎麼還不回來啊,他該不會是懵我的吧?!」
趙婉華停下削皮的動作,抬頭,輕聲說道,「你別心急,醫生說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是一點都不能著急的,再說遠航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嗎,他什麼時候騙過你了,他說帶喜歡的人來見你,就一定會帶來的,我們再等等吧,啊。」
黎洪濤嘆息了口氣,搖頭說道,「如果是以前的話,我不會這樣心急,可是明天誰知道我還能不能活著下手術台呢,如果今晚見不到我未來的兒媳婦,我恐怕死不瞑目啊!」
「洪濤,你別胡說!」趙婉華放下隻果和水果刀,轉而去握他的手。
黎遠航反握住她的手,搖頭不語。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隨即門被輕敲了兩下,再推開。
黎洪濤和趙婉華幾乎同時回頭,黎遠航清俊的容顏首先映入視線,而他身後,尤桐的表情有些恍惚,顯然她還沉浸在黎洪濤如此嚴重的病況消息里。
「小桐?!你怎麼來了?!」趙婉華低呼一聲。
她這一句,讓尤桐立即僵在當場,下意識地扭頭望向黎遠航,問道,「怎麼回事?!」
黎遠航從容不迫地站定于黎洪濤和趙婉華跟前,認認真真地說道,「爸爸,婉姨,我喜歡的人是小桐,我想娶她。」
「什麼?!」三個人同時吃了一驚。
尤桐看向黎遠航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怪物,他在說什麼啊?!
不只是尤桐感到吃驚,黎洪濤和趙婉華也同樣是吃驚不已,一時間,病房里陷入了古怪的氣氛。
半晌,最先反應過來的人還是黎洪濤,縱然是有病在身,但畢竟是一輩子在商場上經歷過風浪的人,他默了默,望了一眼趙婉華,沉聲說道,「婉華,你和小桐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和遠航單獨說。」
「哦,好的。」趙婉華緩過神來,臉上的表情卻並不輕松。
尤桐僵硬著,怔怔地跟著趙婉華離開了病房。
走廊里,趙婉華凝眉問向尤桐,「小桐,這是怎麼回事,你和遠航……」
「沒有!」還沒有等趙婉華把話說完,尤桐便極力否認,雖然她也覺得莫名其妙,但是這件事一定要說清楚,「媽媽,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剛剛只說你想見我,我就來了,我不知道他的目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趙婉華輕嘆了口氣,「是這樣的,你黎叔叔明天要做手術,他怕自己有個萬一,便讓遠航帶自己喜歡的人來見見他,可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把你給帶來了!」
尤桐微微蹙眉,黎遠航到底在搞什麼?!他喜歡她?!怎麼可能?!
「小桐,媽媽知道你是听話的孩子,你不會騙媽媽,你和遠航真的沒有什麼嗎?!」趙婉華再次詢問,想弄個究竟。
「真的沒有!」尤桐用力握住趙婉華手,鄭重承諾道,「媽媽,我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趙婉華點了點頭,她了解小桐的性格,她不會騙她,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而且一個女孩子喜不喜歡一個男人,從眼神里就看得出來。
「小桐,媽媽相信你,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不過遠航的性格我也了解,他看樣子不是開玩笑的,我想……他是真的喜歡你吧。」趙婉華的語氣里有些擔憂。
尤桐連忙寬慰她說道,「媽媽,你不用擔心,這可能是個誤會,也許是黎叔叔的病情讓黎遠航不得不找個女孩子來應對,他只是拉我來演戲的呢,再說……」頓了頓,語氣變得果斷而又堅決,「我不喜歡他。」
趙婉華听她這麼說,覺得也有幾分道理,「也對,遠航身邊沒有什麼女孩子,也許他只是想安慰他爸爸,不過……這感情的事也說不準的,小桐,現在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趁著遠航還沒出來,你快走,免得一會兒再生什麼事端。」
「好,我這就走。」尤桐也不想繼續留下來攙和黎家的家事,可是她有些舍不得媽媽,後天她就要去廣州考試了,臨走前,她很希望媽媽叮嚀她兩句,哪怕只有一句「好好考,別緊張」也好。
握著趙婉華的手,遲疑著,沒有松開。
趙婉華卻沒能察覺到她的心思,輕拍著她的手,催促著,「好了,小桐,別磨蹭了,快走吧。」
尤桐「嗯」了一聲,緩緩松開了趙婉華的手,輕聲說了句,「媽媽再見。」
轉身,眼角忽然發燙。
她真傻,黎家都亂成這樣了,媽媽怎麼可能還會想得起她來,她早就應該明白的,今晚她就不該回豪格家園,更不該跟著黎遠航來這里。
快步走向電梯,按下按鈕,可是電梯遲遲不來,她等不及,就立即奔向了樓梯,一口氣沖到樓下,然後揚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師傅,開車!」
說話的剎那,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這個時候,忽然就想向誰要一個擁抱,輕輕的一下就好。
坐車回到金陵世紀,打開門,迎接她的,卻是一室黑暗。
忽然,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脆弱得仿佛不堪一擊,換了鞋子,連衣服也沒換就直接倒向了沙發,拿起一個抱枕將臉埋了進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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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之間感覺到有人靠近自己,她驀地睜開眼楮,看到一張熟悉的俊臉,是夢吧,如果是夢,她希望自己不要醒來。
下意識地,她伸手抱住了他,整個人軟軟地偎在他的懷里撒嬌,再次睡去。
容尉遲微微一怔,他連夜開車從台南趕回來,卻不想一進門就看到這個女人睡在沙發上,衣服都沒換,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手里緊緊抓著抱枕,就好像那是她唯一的救贖,如同賣火柴的小女孩抱住最後一盒火柴那般的可憐無助,那般的沒有安全感。
費了好半天的勁兒,他才用自己的身體代替了抱枕,將她從沙發上抱回主臥室的大床,放她躺好,此刻沒有了抱枕的遮擋,他這才看到她臉上的淚痕。
忍不住有些狐疑,哭什麼?!
心里萬般不解,但是凝望著她孩子般無辜的睡顏,忽然感到一陣心悸,令他升起一股想憐惜她、保護她的yu望。
拉起被子蓋住她那嬌小細弱的身體,然後俯身而下,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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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調皮地溜進窗簾的縫隙,照進寬敞舒適的臥室內,隆起的被子微微一動,露出一張酣睡的秀美臉龐。
尤桐嚶嚀了一聲,慢慢地睜開眼楮,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感覺雙目酸澀。
下意識地想抬高手臂揉揉眼楮,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胳膊動不了,好像被人緊緊抱住似的,忽然,整個人猛地一震。
眼楮瞪大,她很快就發現眼前的擺設跟客廳的不一樣,她昨晚明明是睡在沙發上的,什麼時候回臥室了呢?!
「不會吧?!」不太敢相信似的,慢慢、慢慢地扭過頭望向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