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遠航眼里的光芒銳利得恍若刀片,尤桐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懼意,她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可是後背早已抵上了樓梯的扶手,再也沒有路可以退。
而這個時候,他忽然低下頭來,唇壓向了她,尤桐驚得連忙側過頭,他的唇輕輕地滑過她的臉頰,只有一下,卻驚得她恍若觸電。
他再次俯身想要吻她的唇,她忽然大叫一聲,「媽媽!」
背對著樓梯方向的黎遠航忽然一怔,扭過頭去看,可身後卻空無一人,他不由得笑了,黝黑的眼底閃動著某種訊息,幽幽說道,「尤桐,原來你也會騙人。」
尤桐不敢再多留一秒鐘,推開他,拔腿就跑,黎遠航卻沒有再追,他抬手撫過自己的唇,那上面仿佛還殘留著屬于她的一抹淡香。
尤桐心里無比驚惶,生怕黎遠航又追來,她一口氣跑回餐廳,氣息不穩。
「小桐,快來,坐下繼續吃吧。」趙婉華扭過頭微笑地說道。
尤桐腳下卻沒有動,努力平復了自己的呼吸,卻怎麼都平復不掉內心的紛亂,她咬了咬牙,焦躁地說道,「對不起……媽媽,黎叔叔,我還有事,先走了……我……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堆道歉的話,轉身邁著急促而又慌亂的步伐離去。
趙婉華愣在當場,錯愕著呢喃,「小桐?!」
「真是個沒禮貌的家伙!」黎佳期再次嘀咕一句。
這時,黎遠航返回餐廳,與尤桐走了個踫面,他的手里拿著幾個小禮盒,將其中一個遞到她面前,沉聲說道,「聖誕快樂。」
尤桐一手接過,卻是看也沒看,敷衍地說了聲「謝謝」後就快步離開,直到走至黎家的大門口,才將手上的小禮盒塞到送她出門的佣人手里,「麻煩你轉交給黎少爺。」
說完,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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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微涼,充斥著蕭瑟的美感。
夜色中,盈亮的月灑下一層柔和的光芒,映射在一張縴細的羸弱臉龐上,急促的呼吸消融于風中,只留下一片化不開的神傷。
夜風吹拂,尤桐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覺得有點冷。
身後的豪宅離她越來越遠,可是自由的空氣卻越來越清新。
為了今晚去電影院的約會,她特意穿了新的裙子,還配了一雙高跟鞋,可是現在,她的裙子弄髒了,高跟鞋也成了累贅,但是她管不了那麼多,這一刻,她只想跑,跑得越遠越好。
不知道跑了多久,胸腔里又酸又澀,仿佛被一塊無名的大石頭沉甸甸地壓著,讓她快要不能呼吸。
她深深地呼吸,想將那股難受的悶氣全數吐出,但呼出一口,還有一口,怎麼也吐不完,她抬起手背擦拭著臉頰,瞬間沾得滿手濕。
跑了一段長長的路後,終于遇到了計程車,她伸手攔下,彎腰坐進車里,用顫抖著的聲音對司機說道,「去……大千電影院。」
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九點五十了,整個人慌亂不已,再次掏出手機,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可回應她的依然還是冰涼的語音,心涼了半截。
扭頭望向車窗外,在玻璃里看到了自己惶惶不安的表情,還有那一側被黎遠航踫過的臉頰,她掏出紙巾,反復地擦拭著,雖然那只是輕輕的一吻,甚至連國外的禮儀程度都比不上,可她就是覺得不舒服,陌生的氣息讓她本能地排斥。
車子漸漸駛出了陽明山的別墅區,慢慢朝著松山區駛去,然而平安夜的晚上,路上車流涌動,人也那麼多,越是到熱鬧的地段,堵車堵得越是厲害。
夜幕低垂,霓虹閃爍,為台北這座不夜城注入許多活力,尤桐卻忽然痛恨起那些車來人往。
車外,鳴笛聲聲刺耳,車內,電台廣播宛轉悠揚,不知名的歌曲,卻唱得那樣煽情,「這城市空氣中飄著一絲年輕的味道,我試圖堅強忍耐著不想讓自己摔倒,我左手牽著我的心,我右手拉著我的愛情向前跑,我看見前方有人已摔倒在蒼涼的繁華街道,也听見身後有人在沒完沒了的向我勸導,我仍然牽著我的心,我仍然拉著我的愛情向前跑……」
「師傅,停車!」尤桐忽然叫停了司機,多付了一倍錢當做補償。
寸步難行的車陣里,一輛藍色的計程車後座門被推開,一個縴細瘦弱的女孩子跨步下來,奔跑著,穿梭于車與車的縫隙間,她的身形是那樣的嬌小,速度卻是那樣的快,腳上的高跟鞋過于不便,她彎下腰來,月兌掉,一手一只,拎著它們,身上白衣,裙下赤足,就像是小美人魚用盡她生命里最後的珍貴幻化而來的雙腿,只為愛前行。
11點25分,尤桐氣喘吁吁地站在大千電影院門前,她想要笑,卻發現自己擠不出那樣的表情,只瞧見那幅巨大的霓虹燈廣告牌,在一片璀璨的夜色中仍舊是那樣醒目,有著令人不容忽視的強烈存在感。
ROSE與JACK親密相擁。
她很美,火紅的秀發如瀑般傾斜下來,讓人不禁想起香山楓葉,如玉般光潔的臉龐,水藍色的眸如海洋之心一般沉靜流轉。
他很英俊,一頭金發閃耀著,讓人想起夏威夷明媚的陽光,微蹙的眉間似乎有打不開的輕愁,才華橫溢卻又桀驁不馴。
她從金色的夕陽中走出來,腳步款款地挪向船欄。
他看見了她,微微一征。
他們相顧一視,這一眼,便是一場劫難,一眼萬年。
尤桐低頭打開了包,從里面掏出那張電影票,指尖卻是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