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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門,輕輕露出一個縫隙,她放眼望去,發現這間病房,與五年前她來過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麼改變,素白的牆面,淺色的窗簾,只是正對著病床的那面牆,張貼滿了一個人的照片。
她臉上的神色,不自覺地有了幾分僵凝。
整整一面的牆,上面全是一張張巨幅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是她,有五年前的她,還有更早之前的她,她小學的時候,中學的時候,大學的時候,還有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那些照片按照順序排列,一眼望過去,就可以知道她的成長歷程。
空氣中到處洋溢著油桐花的香氣,照片中的女孩微微牽起了嘴角,露出羞赧的微笑。
照片外的她,一股寒意從腳底躥升而起,她屏住了呼吸。
半晌……
她將視線轉移,然後,她看見了他。
他就坐在不遠處,靜靜地守在病床前,他將一枝、一枝開得正好的油桐花插入一旁擺放的水晶花瓶里面,燦爛的陽光從玻璃窗外射進來,粉白的花瓣在枝頭綻放,美得如畫。
他背對著她,墨色的發絲看上去有些淒冷,看不見喜怒、看不見表情,整個人顯得安靜肅穆,只是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像是很努力才擠出話來,一下下鑿進她的心口。
容尉遲握著顧儀容的手,喃喃說道,「媽媽,對不起,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我不能把她帶到你身邊來,我知道你很想見她,我也很想,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當年,我以為我和她是兄妹,我真的確信那樣的關系,我小的時候偷偷地去做個DNA比對,我知道自己絕對是爸爸的親生骨肉,而桐桐是RH陰性血,跟爺爺的一樣,她還救過爺爺的命,所以在我听到你和黎夫人的對話後,知道了我們兩個在一出生的時候就被掉包了,我絲毫都沒有懷疑,我想桐桐肯定也是容家的血脈,就那麼認定了我和她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媽媽,你知道嗎,情人節那天晚上,我本來都打算向她求婚的,我連戒指都買好了,可是我最後卻跟她說了分手,她哭著跑了,我後來有去追,我甚至想過如果我們不結婚,就像是普通的朋友那樣在一起也是好的,可是桐桐說她想要結婚,我說不可能,我們就徹底分手了。」
「後來,黎夫人過世,我更堅定了自己保守秘密的決心,桐桐一直把黎夫人當做自己的親生媽媽,就算她們母女之間,一直都是她在付出,可是她一直都無怨無悔,黎夫人驟逝,跟她有一點關系,我更不敢讓她知道真相,怕她會更自責,而且那個時候,醫生說你的狀況也不太好,我不能讓她再次經歷喪母之痛。」
「沒過多久,我們又在醫院門口相遇,我意外發現,她竟然懷孕了,于是我逼迫她打掉孩子,爭執的時候她動了胎氣,有流產的跡象,我抱著她奔向急救室,她的血沾了我滿手濕,那個時候我只有一個念頭,如果她有事,我也不想活了,可是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會一走了之,一走就是五年,她離開了五年,我也找了她五年,我幾乎快把香港翻過來了,可是還是找不到她。」
「平安夜那天,我在飯店的附近發現了蓉兒,她好可愛,我一眼就喜歡上了那個小家伙,然後我遇見了桐桐,可是她恨我,沒有說幾句話就走了,她還告訴我她生了雙胞胎,因為蓉兒長得很小,只有三歲那麼大,我就真的信了,那天晚上我在樓下站了很久很久,後來看到有別的男人去找她,他們一家人過得很好。」
「我很難過,可是又很安慰,她終究是比我過得好,可是我還是不能放下她,我當晚喝得大醉,握著我當年想要送她的戒指入睡。」
「然後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了電視、看到了容容,發現他竟然跟我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媽媽,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的心情有多激動,親兄妹生下的孩子不可能那麼健康、那麼聰明,我開始懷疑我和桐桐的血緣關系,我飛車去電視台找她,我本想問過她之後就拉著她去醫院做DNA,可是……真的太遲了,這五年來,痛苦的人不是只有我一個,桐桐比我過得更苦。」
「她……她要結婚了……」
「她……應該會幸福的……一定會幸福的……」
他的唇邊勾起淡淡的笑,不是溫柔、不是感性的人,卻在想起她時,心會變得柔軟起來。
張愛玲說︰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里,然後開出花來。
他說︰愛情是糖,卻甜到憂傷,愛得起,卻讓人傷不起。
漆黑的眼眸捕捉著空氣中的微塵,時間靜止,歲月淺淡
ps︰唉,又要發表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