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祝言明陪她一起吃的午飯,回去的時候準備給徐長夏帶一些,可點餐的時候她卻想不起徐長夏愛吃什麼,以前在家的時候也從沒關注過他的喜好,似乎他一直都在圍著母親打轉,吃的用的都是母親喜歡的。
徐長夏一醒過來,祝言明又恢復了惡言相向的嘴臉,見她猶豫不耐煩的說︰「這還用想嗎?點些補血的不就行了?愛吃不吃!丫」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徐盡歡,要了兩樣清淡小菜,一份豬肝薏米粥,回去之後徐長夏也沒說什麼,一點點就著徐盡歡的手全吃完了。
看他那表情,最後肯定是吃不進去了,但徐盡歡不停,他也不出言制止,就那麼皺著眉勉強吞咽,徐盡歡淡淡看著他,她在等……可惜他什麼都不說。
沉默是金,有時候沉默更傷人,她想改變兩人的相處模式,徐長夏的沉默是最大的阻礙。
「好吃嗎?」徐盡歡對著他笑媲。
徐長夏看了她一眼,說︰「嗯。」
「吃飽了嗎?」
「嗯。」
「需要喝點水嗎?」
「不。」
「哦,感覺身體怎麼樣?還疼不疼?」
「不疼。」
徐盡歡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笑道︰「我去把護工辭了,以後我來照顧你,包括洗澡和那什麼,你懂的……」
「不要,為什麼?」
徐盡歡居高臨下看他,哼笑到︰「你再一個字一個字給我往外蹦啊,有本事以後你都這麼說話!」
徐長夏一愣,神色間竟有些局促︰「我……我很好,已經不疼了,就是有些犯困,沒精神。」
「那可不可以跟我說說媽媽的事?」見他認錯態度良好,徐盡歡也不為難他。
徐長夏頗為掙扎的看了她一眼,微微一嘆,慢聲說道︰「當年出事的時候我就有些懷疑,依照我對水瀲的了解,她即使一時難以接受,卻如何也會找我問清楚,而不是突然就自殺了,加上警察處理現場的時候發現了另兩道輪胎磨過的痕跡,我更加懷疑,後來聯想到前段時間與天藝有過沖突的B市金視集團,本來也沒什麼線索,就試著往他們那查了查。」
「調查的過程中不斷遇到干涉,不是線索被阻斷就是會被人暗襲,讓我更確信了此事與他們有關,這一年來我與劉信配合,暗中掌控了金視集團近60%的股份,我這邊調查的也差不多了,對方見無力阻止,再斗下去只會越來越不利,于是約了我談判,我自然是拒絕了,為了追查最後一點線索去了瑞士,本來我就怕對方會故技重施來報復你,誰知最後還是沒能保護好你。」
嘆了口氣,徐長夏抬眼看她︰「你媽媽的死與你無關,是我把她害死的,所以,別再自責了,都是我的責任。」
徐盡歡眼楮微紅,帶了點鼻音問︰「那你為什麼開始不告訴我?」
她並不是責怪徐長夏隱瞞她這麼久,只是單純的想知道原因。
徐長夏移開目光,無焦距的望向天花板︰「我不知道你會這樣自責,只是自私的以為你在德國總比在我身邊要安全一些。」
「憑你的手段,完全可以輕易掌控我在德國的情況,可你從沒跟我聯系過,難道你不知道我當時的情況有多糟嗎?」徐盡歡莫名委屈,紅著眼楮看他。
「我……」徐長夏說不出話來,眸中歉疚深深,的確如徐盡歡所言,他動動嘴就能知道她在德國的點滴事情,可他太自私了,怕有人對她不利只是個借口,他怕的是見到她的眼楮。
那雙眼楮太像祝水瀲灩,清清幽幽的,看人的時候天生帶著點冷意,卻又分外瀲灩動人,清澈的不沾一點世俗。
無數個糾葛的夢中,那雙眼楮或天真,或嫵媚,或撒嬌,或帶笑的望著他,然而每個夢境的最後,那雙眼楮都會變得鮮血淋灕,直直的望向天空,那里面……再也沒有他。
看到他臉上一瞬閃過的苦澀,徐盡歡忍不住俯身,埋頭在他肩上輕輕哭了起來,慢慢的,抽噎變成了肆無忌憚的大哭,那些壓在心底不見天日的罪孽,那些不曾說出口的對于溫暖的渴盼,長久無所依的漂泊,終于在這副肩膀上統統掏了出來。
也只有這副肩膀,可以讓她肆無忌憚的依靠,不用計較誰給誰安慰誰又虧欠誰,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傷痛與軟弱會被嘲笑。
有些溫暖,只有特定的人能給,如果那個人不願意,只能一直空空的缺失著,任誰都無法彌補替代。
郁雲川垂手站在門外,靜靜听著里面傳來的斷斷續續的,讓人分外揪心的哭聲,有身著白大褂四十歲左右的中年醫生從他身旁經過,走了兩步又忽的停住,回頭看他,欣喜的叫了聲︰「郁醫生?」
郁雲川回頭,笑著道︰「萬主任。」
此人正是徐長夏的主治醫師萬小泉,聞言笑道︰「昨天你在研究院的講座會我可是全程觀看,受益匪淺啊。」
郁雲川一邊同他走向電梯一邊謙虛的笑。
萬主任又看了他一眼感慨道︰「前天我只是覺得你懂不少醫學知識,應是個醫生,萬萬沒想到你就那位在藥物界迅速崛起一枝獨秀的郁雲川,看起來比電視上還要年輕一些,對了,昨晚我女兒回去見我正在看錄制的講座視頻,就把給徐小姐包扎的事和我說了,那丫頭平時就笨手笨腳,讓你見笑了。」
「萬主任太抬舉我了,」郁雲川微笑著說︰「令千金年紀輕,多加磨練一定會成為和萬主任一樣盡職盡責的醫生。」
萬主任擺手和善的笑︰「自家女兒什麼樣兒我還是知道的,我听說郁醫生你們研究所剛剛研制出一套治療癌癥的新藥物及配套療法?只要時間藥劑藥量配合得當,不用化療,對于早起癌癥的治愈率能達到90%?」
「是的,這不,所里為了犒勞我們特意放了一天假。」郁雲川淡然的笑。
他說話太過官方客套,顯然不願深談,萬主任些微失望過後也不再深究,真心實意的夸贊了一句︰「郁醫生真是年輕有為啊。」
「哪里哪里,其實研究目前還處在臨床試驗階段,能不能達到預期效果還很難說呢。」繼續客套︰「各人都有所專長,萬主任在心脈血管領域也是常人莫及的。」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萬主任見郁雲川跟在身後一同走進來了,不由問︰「哎?郁醫生這就走了?不進去看看了嗎」
郁雲川一愣,點頭說︰「晚上所里有個聚會,該回去準備準備了。」
下午徐盡歡接到了江寒的電話,他說想來看看他的偶像徐長夏,兩人在電話里罵罵咧咧的墨跡了半天,掛斷電話剛好見到徐長夏收回目光。
「你的忠實粉絲,從小就很崇拜你,你應該認識吧,叫江寒,這段時間想學你一樣自己創業呢。」徐盡歡說。
每次想事情的時候徐長夏眉梢都習慣性蹙起,現在……他大概是在想這個江寒到底是誰,口中應著︰「啊,他啊,我有什麼可崇拜的。」
後一句話說的微澀,大概想到了自己這麼多年創業的辛酸,為此失去了太多東西,回頭卻發現辛苦半生所追求的並非自己想要的,反而因此失去了最想留住的東西。
難得帶了些感慨的說︰「人啊,最重要的是要問清楚自己的心,弄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頓了頓繼續說︰「歡歡,你要記住這句話,要時常問問自己,別等到失去了不可挽回的時候才幡然醒悟。」
徐盡歡乖巧的點頭,看著他的眼神里多了絲心疼,岔開話題說︰「怎麼忽然間這麼多感慨?像個老頭子。」
徐長夏問︰「難道我還不夠老嗎?」
徐盡歡挑眉︰「男人四十一朵花,你啊,正是開的最艷的時候,徐長夏同志。」
「去,沒正經。」雖是呵斥,徐長夏還是被她的話逗笑了,一笑牽動了胸前傷口,連忙壓下咳了兩聲。
斜眼看他,徐盡歡說︰「不就夸你兩句,至于這麼激動麼?」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