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癱坐在一地的水漬中,因為嗆了一肚子的水,她靠著床沿止不住地咳嗽,想要再罵些什麼也沒了力氣。只能對俯視著她的那人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以示她的決不屈服。
因為胸口郁積著怒氣而上下起伏著,賀連城看見那坐在一身狼狽的小人兒,竟不知為何,怒氣消散了一半,他長舒了口氣,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去的那是什麼地方?和你一起喝酒那個黎昕是什麼人?他對你動的是心思,你又知道不知道?!」
紀念捂住胸口,又咳嗽了兩聲。
「娛樂場所」怎麼了?那個人是公子又怎麼了?那公子想要她上他的床又怎麼了?
她冷笑一聲,這都干他賀連城屁事!
半濕的襯衫貼著皮膚,領帶在剛剛和紀念撕扯的時候系得更緊,隱隱地,讓人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他抬起手,煩躁地扯開領帶,丟在地上,動作有幾分疲憊的緩慢。
再抬眼看坐在腳邊的人兒,她的表情被時間定格在上一秒。驚恐的眼,半張的嘴,像是看到了什麼令她急劇恐怖的東西,臉上就只寫了兩個字︰死寂。
一時間,賀連城不知如何是好,低低喚了她的名字︰「紀念……」
那一句更像是魔咒一樣,讓她不住地向後退,將自己安置床角的那個小角落里,縮成了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團。無助地抱著雙臂,雙目如炬,戒備地看著他,蒼白的唇瓣磕踫著,低喃著︰「別過來,別過來……」
「念念……念念……你怎麼了?」
但當他試圖向她走近,卻被她喝住︰「你別過來,別過來……」
「好好好,我不過去,不過去,不過去……」無奈之下,賀連城只好坐在床邊的沙發上,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看著她。見慣了朝他張牙舞爪的那個紀念,再看眼前的這個,柔弱得像是一根羽毛,好似一口氣就能把她吹得好遠,又像是一個被拔去所有刺的刺蝟,捂住自己所有的鮮血淋灕的傷口。一個小時過去了,賀連城就只能坐在一旁陪她坐著,不允許他向她靠近一點點。
房間里靜謐得駭人,只能听到那順著她發絲落下的水滴拍在地板上的吧嗒聲。
賀連城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去接受她受了刺激這樣一個事實,可是,她剛才還好好的,直到——
他解了領帶!
難道是因為這個?
抬頭再看那縮在角落里的顫抖著的小人兒,兩眼空洞,失了焦距一般盯在地板上。似是覺得冷了,她搓揉著自己的肩膀,一只腳趿拉著她走時穿的那雙黑色高跟鞋,另一只鞋子可能是剛才和他鬧的時候丟在了哪里,只剩下了細白的腳丫踩在米色的大理石質地的地板上。
驀地,他心上一刺,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