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
包裝精致的新娘捧花躺在一側的座椅上,片片花瓣上沾染上了一層枯萎的黃。花開有時,經由了一天,早上摘下的百合也已不再嬌女敕欲滴。
溫瞳坐在最前排的座椅上,目光呆滯地看向白色婚紗的裙擺。她唇角淺淺地勾著,似是在笑,卻有幾分苦澀媲。
婚紗設計出自VeraWang,她以為穿上它自己就該是今天婚禮現場最美的女人,也以為今天該是她一生之中最美的一天丫。
可是現在,只剩下手里的捧花陪她坐在這里,耳際安靜了,賓客都散了,夢想中屬于她和紀元的婚禮,結束了。
「瞳曈,你還好吧?」
女子清麗的聲音響起,讓溫瞳抽回了思緒。
溫瞳抬頭瞥了一眼站在眼前的那人,喚了聲「妍姨」。苦笑著,她扯下戴在手上的白絲手套,丟在一旁,淡淡地問道︰「還沒找到紀元哥嗎?」
作為紀元的繼母,紀逍的續弦,今天的莫妍自然也是盛裝出席的,可再美的衣服也只能襯出臉她臉上的哀默。看著平日里活潑開朗的溫瞳,一下子變成了眼前這幅行尸走肉的樣子,莫妍頓覺心頭一酸。
或許,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大的傷害也莫過于此了。
她挑了溫瞳左邊的位置坐下,握過溫瞳的手,她悉心安慰︰「瞳曈,爺爺有話讓我帶給你。他說,他一定會派人找到紀元的,我們紀家也一定會給你一個合理的交待。」
「妍姨,你說,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啊?上一次,他把我丟在訂婚宴上,這一次,他又把我丟在婚禮上……他明明答應過的,他說他不會再丟下我一個人了……怎麼現在又……?」說著說著,溫瞳便開始低聲抽泣了起來,莫妍將溫瞳帶進懷里,輕拍她肩頭︰「瞳曈,你沒錯……你沒錯……」
溫瞳的淚水在莫妍肩頭溫濕了一片。
什麼時候,她的淚水止了,縴白的手緩緩攥成拳,尖銳的指尖刺進掌心。
對,她沒有錯!她哪里來的錯?她才是整件事情里最大的受害者。紀元、紀念、紀家上上下下全都對不起她!
如果一定要將所有的錯都歸結到一個人的身上,那麼溫瞳想,這個人一定是紀念。是她,親手毀了她的幸福。
她從莫妍的懷里起身,不顧莫妍的阻攔,提起裙擺就向外跑。
她,一定要讓破壞她幸福的人,付出代價。而她想要的東西,從沒有那個道理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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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起的時候,賀連城正在書房里和林曉蠻、安東尼商討他的上市公司下個季度的計劃,而紀念就在廚房里為這幾個人準備晚餐。听到門鈴聲,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她和賀連城的家,知道的人本就不多,能來上門拜訪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家里的兩個常客也正在樓上的書房坐著,能來的人還會是誰呢?
紀念沒顧多想,便放下了手里做了一半的東西,解了身上的圍裙,跑去開門。
房門一打開,視野里便跳進被泥水髒了的一襲白紗,還不待紀念將那人的臉看清,一耳光便如閃電一般狠狠甩在她右頰,那清脆的聲響幾乎讓周遭的空氣一蕩。
「溫瞳,你別沖動!」蹬著高跟鞋踉蹌追過來的莫妍隔著十步遠的時候便喊,卻發現她來得遲了,溫瞳那一巴掌已經穩穩地落在了紀念的臉上。
霎時,紀念的臉上紅了一片,指痕分明。
「紀元呢?你把他藏到哪兒去了?」溫瞳聲嘶力竭地喊著,早就失去了平日里大家閨秀的風範,說著提著婚紗的裙擺就要往里走,大有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卻是紀念手一橫,攔在門口。
她抬手抹掉了唇角溢出的血絲,看著溫瞳狼狽的樣子,她滿目冰霜譏誚︰「那是你的新郎,不是我的。你來問我,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樓下的動靜鬧得極大,連樓上書房里的賀連城、林曉蠻、安東尼三人也跟著都听見了,賀連城先行下了樓,遠遠瞥見了站在門口的溫瞳和莫妍,眸子一凜,對身後的兩人勒令道︰「都別下來!」
賀連城極少以這樣的姿態面對他們兩個,安東尼、林曉蠻自然也瞧出了其中的幾分蹊蹺,便並肩站在樓梯上,看著樓下。
「妍姨,你來紀家的時間不長,我想你應該一定不知道,如果不是她橫在中間,我和紀元哥也絕對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溫瞳指著紀念的鼻子,一陣破口大罵。
「瞳瞳,不要再鬧了,我們走!」莫妍一邊攬過溫瞳,拉著她要往外走,一邊對紀念連連賠著不是,「念念,你不要介意,瞳瞳今天的情緒很不穩定,說的話不好听,你也都擔待點,我這就帶她離開……」
「妍姨,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如果她今天不把紀元哥交出來,我是不會走的……」溫瞳瘋了一般掙開了莫妍,莫妍整個人都被她推到在地。
「瞳瞳,你听我的一句,快走吧!把事情鬧大了,對大家都不好!」顧不上去管掌心上擦破的地方,莫妍便又跑上去攔溫瞳。
紀念則是站在門口,不痛不癢,冷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
驀地,一聲男聲冷絕地響起——
「想走?沒那麼容易!你倒該先問問我同不同意吧?」
只見賀連城披著三個人探尋的目光走來,一身黑色的襯衫西褲愈顯他的桀驁不馴。最終,他站在紀念的身側,扳過紀念倔強的身子,指月復輕撫她唇角撕裂的傷口,眉心跟著一蹙,眸光里滿是疼惜,「跑到我們家鬧了這麼一出,不解釋就走,這還像話嗎?我想,那也不是作為頗有禮儀修養的大家閨秀溫大小姐能做出來的事吧!」
那說話的語氣雲淡風輕,話落,他抬起一雙冷眸,看向溫瞳。
那目光,如同冰刃寒光一閃,連站在一旁看著的莫妍也不禁一顫,她開口解釋道︰「連城,是紀元,他……逃婚了。」
恍若晴天霹靂,紀念瞬間石化在原地,眸子忽地睜大,露出空洞的瞳孔來。
她原還以為是溫瞳無理取鬧,卻沒想到……紀元他,真的逃婚了。
而她溫瞳又幾時怕過什麼人?
當然不甘落在下風!
肆無忌憚地接過賀連城看自己的目光,她譏諷一笑道︰「賀連城,我還真是可憐你,連被紀念戴了這麼長時間的綠帽子都不知道!而且給你戴綠帽子的那個人,還不是別人,是她同父異母的親生哥哥……」
紀念一字不還,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緊攥著拳。
而搭在她肩膀上的那一雙大手,寬厚而有力,她能感受到從自己的肩膀那里,徐徐傳來一股暖流。只听他溫醇的聲音再次響起,卻蘊著呼之欲出的怒氣︰「溫瞳小姐,還請你放干淨你的嘴。我賀連城從不打女人,但也絕不介意在今天為你破一次例!」目光轉向莫妍,他又說︰「還有,莫妍,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把她帶來的。但我希望,你能怎麼把她帶來的,就怎麼把她給帶回去……」
「念念,我們進去吧!」賀連城握了握紀念的細肩,柔聲道,卻沒想到紀念猛地掙開她,向門外跑了出去,甚至連拖鞋也沒換。
她瘋狂地跑在車來車往的馬路上,暮風揚起她長發。
幾乎沒多耗費什麼時間,她便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她對出租車司機說道︰「師傅,麻煩你,到碧海藍天!」
「碧海藍天?哪兒不是荒廢好久了嗎?」
「對!師傅,就去那里,麻煩你了。」
「可是……」
「你要多少錢,我都給!」
司機咬了咬牙,應下︰「……好吧!」
坐在後面的紀念終于稍稍松了口氣,暗自慶幸著,還好她身上隨身帶了幾百塊錢。捏著裙擺,她看向出租車駛去的方向。
或許,她知道紀元在哪里。
……
車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了目的地。紀念把渾身上下所有的錢都掏出來付給了司機。
下了車,雙腳踩在混著石子的泥土上,她仰頭看向那一片便廢棄了的樓區,所有的玻璃都被敲碎,眼前這棟樓就只保留了最原始的框架,樓上的一切一覽無遺,讓她一眼便看到了三層上那白色的一點。
再仔細一看,那個人就是紀元!沒錯的。
這一瞬,她恨不能喜極而泣。
她還記得,紀元報考大學的那一年同紀鶴先鬧得很不愉快,便是在那一天,紀元帶她來了這里。他告訴紀念,這里對他死去的媽媽來說,是一個意義非凡的地方,對他來說,也同樣。紀逍是在這里同他媽媽求婚的,他們是在這里有了第一個家,他自己是在這里出生的,而他的媽媽在得知自己的丈夫另有所愛的時候,也是在這里跳了下去的……
從小到大的默契,讓她和紀元諳知彼此成長的細節。能找到他,也都要歸功于這。
當紀念走上三樓,繞過一根根水泥色的柱子的時候,便看到了倚在柱子上不住地給自己灌酒的紀元。
而他身邊也躺了一串酒瓶,周遭彌漫著濃重的酒氣。
他穿著白色西裝,打著黑色領結,雖然覆了一層薄灰,卻也不難看出來是悉心打理過的。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沒來這里之前,他也曾有一瞬,是想過要去赴他和溫瞳的婚禮的。他低低地垂著頭,邊喝便笑,直到看到直線里多了一雙女式拖鞋和一雙縴巧的腳,才止了笑。
由下向上,他緩緩抬頭,將那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看真切。
只見她冷著一張小臉,眉心蹙著,眼神里卻有難以名狀的憐惜。
看見她,他咯咯地笑︰「念念,你來了啊……哥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這里的……」
紀念頓感鼻尖一陣酸澀,眼淚險些就掉了下來,她蹲來,輕撫紀元的臉頰。才一晚不見,他怎麼會變得這麼憔悴啊?再不見他溫潤如玉的面容,那參差不齊的胡茬刺著她的指尖,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被酷日曬干的兩彎湖,生生刺痛著她的眼。
他丟下手里的酒瓶,握過那只撫在自己臉上的手。那只手,柔軟而帶著微微的涼意。像是小時候一樣,只要她揚著一張小臉,在一旁靜靜陪著他,他便覺得周身所有的傷口都開始慢慢愈合起來,包括心里那最深最重的一道。
他眯著眼,傻傻地笑著︰「念念,你知道嗎?哥逃婚了,哥沒和溫瞳結婚。」
紀念只覺喉嚨里卡著一千根針痛得自己鮮血淋灕,硬生生地擠出幾個破碎的字眼來︰「嗯,我知道。」
紀元嘆了口氣,輕笑道︰「呵呵。你也知道,這麼多年,你哥窩囊,做什麼事都受束縛。長這麼大,甚至連結婚的我要娶誰都不能自己做決定!說到底,我都沒未自己真正活過一次,這一次,我要為自己做一個決定,你也一定會支持哥的,對不對?」說到這里,他緊了緊握著她手的力道,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她的答案。
紀念只是看著紀元,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扶著柱子,驀然起身,瘋狂地原地轉著圈,肆意地狂笑著,極度地釋放自己。
整個三層都激蕩著他的笑,隱隱有回聲傳來,那笑聲駭人得讓人不寒而栗。
他忽地站定身子,朝她一笑︰「念念,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幸福!沒了什麼家族,什麼長孫的束縛,我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可以大聲地告訴全世界,我紀元,就是喜歡上了自己的親生妹妹!我就是喜歡你紀念,誰敢攔我?」
紀念眉心一擰,跟著也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扯過他的手臂︰「哥,你喝多了!」
那強健有力的手臂一拉,讓她整個撞進他懷中。
酒氣撲面噴灑而來︰「我沒喝多,我很清醒,從未有過的清醒。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哥,你放……」
吻,不分說地,落了下來,死死封住她的唇,肆虐地凌遲她嬌女敕的唇瓣,搗弄著她口中的細肉。血腥的味道,霎那在唇齒間漫延開來。紀念瞪大了眼,死命地掙扎著,他不能啊。便就是在兩年前,她一早就知道他的心意,他也不曾對她做過兄妹之外躍距的事。
可,現在……
他是在把她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啊!
不能,不能!
紀念心一橫,在他探進口中的舌上重重咬了一口,那口中血流如注,更有甜醒流進了喉間,嗆得她一陣陣咳。
驚心而動魄,猛地,他將她壓倒在地。
四肢百骸都像是要被撞散了一樣,身下的水泥地面隔得她一陣陣發痛。
縴細的雙腕被他用單手死死的扣在頭頂,另一只手則是死死扼在她的下巴,他以絕對強勢的姿態將她鉗制在身下,動彈不得。她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的存在,曾待她以溫柔的小哥哥竟會將殘忍地壓他在身下……
竟不知心里那一陣陣抽痛,是屈辱,是失望,還是恐懼……「哥……求你,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她死命地搖著頭,歇斯底里地同他喊著,他都置若罔聞。
「嘶啦——嘶啦——」
幾聲響起,身上的裙子被他的大手撕扯成了幾半,露出包裹著她渾圓柔軟的胸衣,在他面前暴露無疑。他的眼底,目光泛著暗深的幽藍,眼中有的就是有情|欲,壓抑在身體里許久欲|望一觸即發——
「念念,給我……」
但見那懸宕在身上的高大身軀,傾下,扯著她身上僅剩的衣料,在她柔女敕的皮膚上留下一排排滲著血絲的牙印。
她痛得再無力呼喊,唯有默默淚流。
那雙腿被那雙大手支起再狠狠地掰開的感覺,清晰而明顯。
她絕望了。
「賀連城……救、救我……」
偏過頭,聲聲念著那個人的名字,視野之內,卻出現了一個空的玻璃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