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是紀靜賀連城越好要把孩子帶回來給他的時間。
所以在那之前,紀靜要跟著莫妍去把孩子接回來。
去的路上,在出租車上昨天還僵持不下的兩個人竟平靜地坐在了一起。不過並不對話,一人守著一邊的車窗,中間隔開的距離,好似在生命她們此次同行單純地就是為了滿足彼此的需要。
狹小的車內空間里,街角的流行音樂單曲循環著,聒噪而庸俗,擾得人太陽穴也跟著跳痛起來媲。
再加上隱隱逸散開來的怪味,連莫妍都覺得難以忍受的環境,坐在一旁的紀靜卻安靜地在一旁看風景。這樣的姿態,與她印象中的那個大相徑庭。
也不知道是被什麼驅使,看著紀靜的側顏,莫妍突然開口問道︰「
「對賀連城,你愛嗎?」
紀靜拿出難能地心平氣和,干脆利落地答道︰「不愛。」
「不愛?」
這個答案並不難猜到,親耳听到的時候,莫妍還是有一瞬的震驚。
偏過頭,紀靜唇角冷笑四溢︰「你是想問我……不愛又為什麼要作為交換條件非留在他身邊嗎?」
莫妍一蹙眉。
「答案和你當初選擇我爸是一樣的。我要的是賀連城沒錯,不過不是為了他的心,而是為了他能給我的。換作是別的什麼人能給我這些,我也一樣。所以就算背叛了紀鶴先,背叛了自己的家族,我也並不覺得可惜。我就只關心我現在過得幸福不幸福。」
紀靜後來再和自己說了什麼,莫妍也已經听不真切了。
時光仿佛在一瞬被拉回到那一年的那一天——
「你要嫁他?!那個年紀大到快能當你爹的老男人?莫妍,你他媽的給我想清楚了!」
在得到她婚訊的時候,馬上就要上手術台的莫大同跳了下來,緊扣著她細肩,聲嘶力竭地低吼。
她任何時候都來得冷靜︰「想?不需要再想了。我比任何時候都更清醒!」
他死命地晃著她的縴弱的身子︰「那你知不知道?要是你真的嫁給那個人了……那麼等你回國了之後,你和賀連城,就是真的無法挽回了!」
殘忍地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她目光如炬,有著堅定不移的決定。
「無法挽回?那就無法挽回好了。莫大同,我告訴你,這種日子我莫妍一天也都過不下去了!我再也不要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不要每天早上一醒來,就在為這一整天的飯錢而發愁,不要一直在擺著地攤賤賣積蓄了我幾年心血的畫!」冷笑散盡,她一臉的風平浪靜,「回國?回去之後呢?現在的賀連城他能給我什麼?落魄的他,連安安和你的一個月的醫藥費都付不起!回去,就只是和他一起受苦而已……」
從回憶里抽拉回自己,莫妍苦笑。
莫名地,她發現眼前的紀靜和當初的自己是那樣的相像。
彼時,她也是如她這般。
是啊,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傻瓜會願意餓著肚子談情說愛呢?
沒有。
愛情和面包之間選擇了面包的人,永遠是值得被原諒的。
深陷進沉思當中,很快便達到了目的地。
但當兩人一齊走進林海苑11號樓B座的樓門的時候,女人的哭聲在整個樓道里滌蕩不休,她們想不听到都難。
這聲音——
讓莫妍覺得莫名的熟悉。心上一沉,心頭那浮上的不好的預感,被她強行壓下。加快了腳步,她上了三樓。
在看到那扇半開的門的時候,腳步漸緩,她甚至抬頭一再確定了門框上的門牌號碼。302,是302沒錯,是李護士的家。便越是走近,那哭聲越來越明顯,但聞那熟悉的女聲哽咽道︰「你說這可怎麼辦啊?安安丟了……莫小姐一定……一定接受不了的……」
接著是另一道男聲答道︰「唉,你說你怎麼那麼不小心……怎麼連個小孩子也看不住啊?」
「我……我……也不像這樣的啊……」
「現在,趕緊打電話,告訴莫小姐!」房子的男主人冷靜地下了決斷。
當莫妍走進客廳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李護士癱坐在地板上,倚在丈夫懷里嚎啕大哭的場景。
一陣急躁的高跟鞋聲響起,兩人一齊向聲音的發出處看去,站在門口不是別人,正是莫妍。一時間,李護士支支吾吾竟不知該先和莫妍說什麼。
下唇控制不住地輕顫,只見她強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拳頭攥在身體兩側。
「告訴、告訴我什麼?」
李護士一咬牙,跪蹭到莫妍腳邊,哭求道︰「安安……安安他被我弄丟了……我、我不是故意的……莫小姐,是我對不起你……我一定把安安找回來!」
莫妍死咬住下唇,雙肩因氣憤而劇烈的顫抖著︰「你再說一遍!」
「昨天晚上,安安說要去玩小區中心那邊的滑梯……我就帶他去了,後來,他和我說他想要他的球……我、我就回來去拿……結果等我拿了球回來的時候,安安就……就不見了……」李護士邊哭邊解釋。
雙腿一軟,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說是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天的一角坍塌了,那都不夠。只有她自己明白,這個孩子是她三年來活下來的精神支柱。現如今,她當初向所有人撒的謊,如今應驗了,孩子真的丟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麼辦了?
被這殘酷的事實擊得一敗涂地,她一陣哭,一陣苦笑。
一定是她說了太多的慌了,所以老天才會懲罰她。
莫大同一聲不響地離開,連安安也這樣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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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B市市長辦公室。
「看你今天的樣子,很高興啊,是不是一早就想到我來,是要很說什麼?」安東尼湊到賀連城的笑顏旁,嘻笑道。
賀連城眉宇間已然填了一抹不耐︰「有什麼話,別賣關子了,快說!」
「連城,只要明天的開庭審理一切都進行順利的話,那麼紀鶴先就徹底死定了。你的仇,也總算可以報了!」
賀連城如釋重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看你的樣子,開心好像並不是因為這個……哪又是因為什麼?」
賀連城從一摞文件中抬起那雙燦若星辰的明眸︰「三點,安安會被人送回來……」說完,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手上的腕表,還有十分鐘,還有十分鐘他就可以見到那個孩子了。
「被人送回來?被誰送回來?」
「紀靜。」
「紀靜?」安東尼驚呼出聲,他還一直以為這一切都是莫妍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卻沒想到……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一陣單調的手機鈴聲響起,安東尼忙接起電話︰「呃……你說。我在听……你說什麼?!」
掛了電話,安東尼倏地走到辦公室內的懸掛式電視前,開了電視機,調到了B市午間新聞的頻道。
令房間內的兩個人的為之驚奇的是,那電視畫面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明天就要在法庭前和他們公開對峙的紀鶴先。只見他站在B市最高層的大廈頂樓天台上,席卷而來的秋風吹亂了他一向梳理整齊的斑白的頭發。而他肩下,正卡著一個孩子,那孩子哭著掙扎,面孔分明熟悉——
是安安!?
電視機畫面拍到的就只是遠景而已。
只見那老人抱著兩歲大的孩子,站在天台的最邊緣,一個不小心都很有可能兩人一起摔下去。
紀鶴先想要做什麼,賀連城和安東尼都不敢猜想。
因為答案,無論對他們誰來講,都實在是太恐怖了。
賀連城不顧多想,抓起擔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就沖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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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實在是太困了,這會兒,另外的更新,白天再丟上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