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錦公主要隨軍出征的消息也傳回了後宮,前朝的事,嬪妃們從不過問,可這次皇上竟然親口說讓德錦公主跟隨大軍討伐契丹人,似乎有點兒匪夷所思。
景安宮
柔妃死死把門關起來,用身子擋著,歇斯底里的說︰「我不準你去,我不準你去!就算抗旨殺頭我也決不允許你去冒險!」
「娘,這是父皇的意思,我跟著去不會有危險。」德錦試著去寬慰她,可卻讓她更加激動了。
柔妃邊哭邊大喊︰「就是因為是皇上的意思,我才更不能讓你去,他能狠心讓你做欣寧公主的丫鬟,就不會在意你的生死!他不會保護你!」
「不會的,娘,他始終是我的父皇啊!」
「我知道,你還是對被困在遼國的林小姐念念不忘,你是想去的對不對?」柔妃慢慢滑坐在地上,哭泣著。
說中了心事,德錦直直跪了下來︰「娘,海姐姐是為了我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我若不去救她,就是無情無義,您要我一輩子都活在悔恨中嗎?」
「你忘了你對我發過的誓言了嗎?」柔妃看著她,淚光點點,此時眼中似乎藏了讓人讀不懂的玄機。
德錦怔住了,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她怎麼忘得了?
她跪下來,流著眼淚抬起右手︰「我德錦發誓,這輩子決不離開大宋,否則……。」
「否則就永遠失去我這個娘,失去所有你愛的人!」
德錦閉上眼楮,眼淚還是涌出來,「否則永遠失去我娘,失去所有我愛的人!」
她的淚水突然間像止不住的洪水一樣爆發了。
「你若離開大宋,便會永遠失去我和所有你愛的人!你忘了嗎?」
「我沒忘,我沒忘!」她哭喊著跪走到她面前,「娘,就這一次,我求求你,我不會再想立功,我只跟著去,我會保護自己,我一定會回來。」
柔妃摟住她,「我就是不想離開你,德錦,我只有你了。」
「我發誓,無論如何會好好保護自己,還有四郎,我跟著他,他會保護我不受一點兒傷害。」
柔妃默默垂著淚,放開她,搖搖晃晃站起來,臉色蒼白,跌跌撞撞進了房,關上房門,「你去,我不攔你。」
德錦怔仲的看著那扇門,無法自拔的哭起來,越哭越激烈。
香靈躲在門後跟著默默的垂淚,她有一種感覺,有一種訣別的感覺,比上次她離開時還要深刻的感覺,可是她不敢說出來,她怕一說出來就會變成真的。
德錦來到天波府時,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氣氛,進了客廳,所有人都在,可是都不說話。
她看見四郎,卻故意不理他,跟著七郎坐在一起。
楊夫人拿了好多平安符,一人給了他們一個,口中絮叨著︰「要記得平平安安,為國效勞是我們楊家的光榮,你們要時時刻刻不能忘了保家衛國,有國才有家……。」
「好了好了,你已經說了多少遍了!我們這次去又不是送死,別說的像訣別一樣!」楊業故意大聲說話,想要驅散空氣中陰霾的感覺。
「哎,你們哪一次出征我不是這樣的,他們都是我的兒子嘛,我這個做娘的怎麼能不擔心。」楊夫人瞪了他一眼,繼續說︰「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都是大人了,六郎和七郎都還小,你們幾個哥哥要好好照顧他們,德錦是女孩子,你們不許欺負她,要好好的保護她,安全帶她回來!」
她遞給德錦一個護身符,說︰「好好跟著他們幾個哥哥,別出事。」
德錦沖她笑了笑,用力點頭。
七郎笑嘻嘻接過護身符,在德錦面前晃了晃︰「跟著七哥哦,七哥會保護你的。」
坐在旁邊的杜金娥立刻給了他一拳︰「不要臉!你是什麼七哥,在這里所有人都比你大!」
「要你管!凶婆子!」七郎反駁了一句立刻跑到四郎那邊躲著,生怕再吃一個拳頭。
金娥坐到德錦身邊,眨著眼楮問︰「德錦公主也要跟著去嗎?為什麼?」
德錦搖搖頭,清亮的眼楮里也滿是不解。
「你也不知道嗎?真奇怪,皇上讓你跟著大軍出去,不怕出事嗎?」
「閉上你的烏鴉嘴!」七郎在遠處大喊,卻不敢過來。
德錦笑起來︰「當然不怕,所有的哥哥都會保護我啊。」她不經意看了一眼四郎,卻見他正跟端娘說著話,不覺心里又有些生氣,卻不敢表現出來。
空氣又仿佛凍結了起來。
清早她便早早起了床出來了,去娘的房里看了一下,她似乎一夜沒合眼,坐在窗邊,周身像圍繞著晨間的霧氣,有些幽怨。她進去時她也沒說什麼話,只是眼楮里突然蒙了一層水汽。
「我走了,娘。」德錦跟她道別。
柔妃依舊目不轉楮盯著窗外,像是沒有听見。
天氣很涼,她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也不覺得冷。
德錦拿了外衣給她披上,說︰「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別生病了,讓香靈跟你說說話。」
她還是沉默不語,德錦只好出去了,走到門邊,她才听見她像是嘆息一樣幽幽的聲音傳來︰「一定要回來。」
「嗯。」她點點頭,繼而快步走出去,一邊走,眼淚一邊就掉了出來。
香靈追著她哭了好長一段路,她已經囑咐過她了,好好照顧娘,陪著她去散散心,說說話,可是她不知道說這些有什麼用,畢竟她這個身為女兒的走了,還指望母親能正真快樂嗎?
有時候,上天的安排讓她迷惑,當日她死心塌地想要建功立業,想要做個讓所有人都不敢小覷的巾幗英雄,可父皇偏偏不給她機會,現在她什麼也不想了,心中也平靜了,父皇卻有要她出征。
她是女兒身,縱然學了功夫還是不抵男子,父皇從不關心,也許從她出生那天,她就不知道一位父親,是要怎樣做才算合格。
此次全力攻打大遼,連她都清楚,勝利是多麼遙不可及。皇上一意孤行,真是這麼多年被契丹人逼得忍無可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