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拜。」
那連綿起伏震耳欲聾的樂聲中,有如狂獅野獸般的怒喊從艙外傳來。
我震驚。
長孫炎煌!!!
這個聲音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曾經,它在我耳邊溫柔低語,我怎麼能忘,怎麼能忘它所說的都是一些謊言。舫上突然安靜,喧鬧聲全部停止,目光透過紅頭蓋模糊看到南宮博已奮然起身,我深呼吸掀開蓋頭——
空氣剎那間凝固。
真的是他。
長孫炎煌。
他的呼吸在紅頭蓋被掀起的那一剎那幾乎停止。
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令滿屋流光璀璨。
長孫炎煌心如巨浪翻涌看著一身紅色烈如火焰的人,今天的她看起來是那般不一樣,紅色的喜服襯著灼灼生輝的鳳冠,珠飾下她的眸中晶光盈盈,只是,為何她的眼中會有那種悲憤欲絕的神情,她的目光向他望來的一瞬間,除了驚喜,還有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他的心被重重揪痛。
那神情分明是在埋怨,她已經知道所有事情了嗎,不,一切都是誤會,不是她所知道的那樣,她們到底告訴了她一些什麼,令她如此傷心。
那個風光明媚的午後,長安城寂靜的街道上,她說過此生非他不嫁,但,現在只是因為一些誤會,她竟穿著喜服滿眼淚光與南宮博拜堂,若他再晚來一步,只怕她已嫁作他人婦,不,他不允許,絕不允許。他快馬加鞭帶著三千精兵趕往洛陽,就是為了阻止這場婚禮,他不會讓她嫁給別人,不管她現在願不願意,就算是搶,也要將她搶回長安,從此,再也不讓她受半點傷害,再也不讓她離開。
他將所有怒火重重壓住。
「跟我走!」
他說什麼,跟他走?
「呵……」
如漫山遍野花兒盛開的笑在我臉上層層綻放,笑中淚水再次模糊視線,銀鈴般的笑聲過後,我溫柔的開口,嗓音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心悸。
「長孫王爺,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何必惦記琉雲這顆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是舍不得我這般如花的容貌,還是覺得愚蠢的女人很好騙,算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你走吧,我是不會介懷的,歐陽世家權傾朝野,雪兒姑娘溫柔聰明,你們本來就是天生一對,怪只怪琉雲自不量力,妄想得到王爺的垂青,歐陽雪兒說得對,麻雀就是麻雀,永遠成不了鳳凰,一開始這一切就是個錯誤,我們根本不該相遇,從現在起,你我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一刀兩斷。
這四個字如同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一陣陣濤天涌洶的巨浪在他心里沸騰翻滾開來,那一次在歐陽雪兒面前她還承諾至死不渝,如今卻輕易說出一刀兩斷,再無瓜葛,她竟如此不信任他,是因為他做得不夠好嗎,也許,舞傾城說得對,他付出的太少,忽略的太多。
長孫炎煌目光如炬。
「絕不。」
如磐石般沉沉的兩個字重重打在我心底。
南宮博眉頭一瞬間糾結,眼底透出無邊寒氣,眸光慢慢深沉。
「長孫王爺,如若你今天是來祝賀,南宮博歡迎之至,但如果你是前來破壞這場婚禮,我不會讓你如願。」
長孫炎煌揚眉沉聲。
「南宮公子,湖上已有三千精兵將畫舫團團圍住,人,我今天一定要帶走。」
南宮博揚唇而笑。
「三千精兵?是嗎?」
他伸手連擊兩掌,一聲沖天巨響,禮炮漫天綻放,數百艘快船從湖面各個角落飛馳而出,一時間只听得兵器聲聲作響,來歷不明的江湖人士將長孫炎煌帶來的三千精兵層層圍住,煙中有毒,他們事先服過解藥,那些精兵卻軟軟倒下。
南宮博竟在舫外埋伏大量人手。
我滿目震驚看著他。
他走到長孫炎煌面前。
「兵權我雖已上交,但為了以防萬一,我早已廣發英雄帖,邀請那些江湖朋友幫忙,如果有人想破壞這場典禮,我絕不會放過他,長孫炎煌,不要自不量力,我和琉雲拜完堂後,自會放你離開,來人,給長孫王爺看座。」
長孫炎煌神情在瞬間震怒無比。
「休想。」
兩個男人毫不示弱的目光在空中糾結——
亂了,一切的一切將我的心攪亂,所有悲憤竟轉化為擔憂,不,他欺騙我,我該怨他,該恨他,該也再不想見到他,可是,當他出現的那一剎那,我的心竟開始欣喜顫悚,淚水也不爭氣的流下。這一刻——他目光堅定向我看來時,那眼中的無怨無悔再次將我的心揪起。為什麼,他已經性命難保了,為什麼還要如此執著,放棄我,不是正合他意嗎,三千精兵,他竟帶著三千精兵為阻止這場婚禮而來,難道,真的是誤會。
我的心開始前所未有的慌亂。
「南宮,放了他,讓他走吧,只要你肯放了他,琉雲這輩子都守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長孫炎煌狂怒拽過我手腕。
「絕不!這一次,我有備而來,若不能帶你離開,縱然是死,又何妨。」
南宮博目光冷到極點。
「好,我成全你。」
他眼底那種噬血般的神情我從未見過,眼前一陣眩暈,他要殺了長孫炎煌,不,絕不可以,我慌亂拽住他衣袖。
「不要,你放了他。」
他咬牙緊握雙拳。
「放了他,如今是他不肯退讓,長孫炎煌,若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長孫炎煌揚起唇角轉開視線。
「我再說一次,除非她和我一起走,否則,絕不離開。」
他神情一瞬間變得溫柔憐惜,灼熱溫暖的感覺從他掌心傳到我腕上,這一刻,我終于相信,他是真心的。我不該懷疑、不該猶豫,現在,錯過了逃離的最好時機,造成如今刀光相見的局面,都是因為我,如果沒有我的存在,這兩個男人不會變得如此對決,如果沒有我的存在,這場紛爭不會發生,不會累及無辜的人。
南宮博眼神冷如蒼狼。
長孫炎煌又如此堅定。
他們兩人如若有一人在我面前出事,我這輩子都將無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