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澎這陣子不知道因為什麼事顯得很急躁,講話辦事也沒以前耐煩了,我問他是不是已經煩我了,他又不承認,還說我神經過敏。我知道我沒有走入他的內心,也知道他在有意識的拉開彼此的距離,他不願告訴我他為什麼煩惱就是證明。其實我是很想對他好一點的,總覺得他象個孩子似的茫然無助,需要別人的關懷和拯救,可是他好象有點排斥別人對他深入的探究,顯然是他過去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或多或少的影響了他在人前的自尊,只是過分的自尊反而讓他變得自卑,他的自卑深入骨髓,無時無刻不影射到周圍的人。這是一直以來我對他的感覺。
所以我當然也不能強求他什麼,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男歡女愛是件很庸俗的事情,山盟海誓只在電影小說里才有市場。兩個人親密無間,卻又距離遙遠,這樣的狀況也不是頭一回出現。
我完全可以接受他把什麼都給我,就是不把心給我,也絕對不會愛上我,同樣的,我也不會把心給他,更不會愛上他。兩個人涇渭分明,一旦分開就可以干干淨淨,沒有那麼多的牽扯和掙扎。這是我在數次的跌倒後學會的自我保護的方式,我應該感謝耿墨池,是他讓我成熟的,難道不是嗎?
跟高澎道別後我一個人回到家,小四照例給我泡了杯菊花茶,她是個很靈泛的小姑娘,什麼事一點就通,雖然自幼生長在山村,來城里也沒幾個月,但在我的教下她已經基本適應了城市的生活。她年輕,象塊海綿,接受新事物很快的。
「姐,對面搬來了新鄰居呢。」小四很親熱的管我叫姐,剛來時叫我姨,被我拒絕了,女人是很忌諱被人叫老的,我也不例外。
「對面嗎,什麼時候?」我喝了口茶問。顯得漫不經心。對面這陣子一直在搞裝修,前幾天才停工。
「下午,抬了好多東西進去了呢,」小四滿臉放光地說,「我還見到了主人,年紀不大,長得挺帥的。」
我覺得好笑,她來城里沒幾天也學會用「帥」來形容一個人了,想想她也挺不容易,年紀輕輕就整天守著一棟空蕩蕩的房子,以前還有隔壁祁樹禮的保姆同她說說話,那兩人跑了後,就只剩她一個人,有什麼事連個問話的人都沒有,也難怪她對周圍的一切事情都充滿好奇了。
「那人還挺和氣呢,知道我是這邊做事的,還一個勁的要我上他家去玩,」小四喋喋不休的跟我講她今天的遭遇,「我就進去看了一下,好漂亮哦,他的房子真是漂亮,屋子里擺了好多好看的東西,听那位叔叔說,那都是古董,很貴的,對了,他還會彈琴呢,他彈了一首給我听,好好听……」
「彈琴?」我心里一動,「什麼琴?」
「好象是叫什麼鋼琴,是個很大的家伙,黑色的,三角形的,擺在客廳里,氣派得很呢。」小四越說越興奮。
我叫了起來,「你有沒有問他叫什麼名字?」
小四搖頭︰「我忘問了,不過明天我就幫你問問。」
「算了,別問了,人家叫什麼跟咱們有什麼關系。」我打斷她,覺得累了,沒興趣再听她嘮叨就上樓進了臥室。屋里有點悶,我就到露台上透透氣,看看對面,果然搬進了人,燈全亮著。在水一方,對面那棟樓叫「在水一方」,名字取得還真不錯,水草飄搖,碧波蕩漾,很是形象。
我洗完澡就直接睡了,睡得很辛苦,老是做夢。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我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隨便套上一件羊毛衫就沖出了門。秋天說來就來,幾場雨下過後,氣溫明顯的降了許多,早上的寒氣尤為重,我感覺穿少了點,可又沒時間回去換,只好縮著身子快步走在彼岸春天的花園小徑上。
「早上好啊!」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問候。
我一回頭,以為看見了鬼。
「怎麼,不認識了?」
耿墨池靠在一棵梧桐樹下笑容滿面地看著我。
「你……你怎麼在這?」我張著嘴語無倫次。他看著我笑︰「我住在這啊,昨天才搬過來的呢。」
「住……住這?」
「是啊,就住你對面,那棟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