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紅豆想要去找相國,卻都被拒之門外,問起原有,妖差只說相國去了主上的寢殿議事。
自打她那日誤入了相國的院子,那里便里看守森嚴,紅豆看著門口巡視的妖差,勾起一抹笑意。「此地無銀三百兩,相國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難道不懂越是隱藏越讓別人想要窺視嗎。」
倘若說以前她不能奈何霜辰,可如今她的五道神力已經可以操控自如,想要知道這點秘密易如反掌。幻化一抹紅色光華,她小心的繞過霜辰設下的幾處守衛,推開院落的大門,她大搖大擺的走在霜辰的庭院之中丫。
四下尋找,卻發現那夜在霜辰院子內看到的巨大花朵不翼而飛。按道理說,就算是他察覺的什麼蛛絲馬跡,也不會這麼快便能將它牽走,畢竟此處的土壤已經是它所熟悉的,換到它處,養得活養不活都是個問題。
在庭院外找了一圈無果,那不如留在屋內守株待兔。
紅豆推門進了霜辰的房內,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花梨大理石的長案,紅豆走過隨手翻了翻,都是些文書往來,她對政事向來不怎麼過問,便也沒有細看。長案上置著文房四寶與筆墨紙硯,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她彎腰仔細看看,許多筆桿上已經有些些許磨白的痕跡,想來他平日也是日理萬機,不可多得的一位勤政好相國。
眼光一掃便看見了桌案旁立著斗大的一個盆栽,那枝椏上開得滿滿當當,花朵異色美不勝收。這相國好雅興,平日里辦公累了還賞個花休憩一番。抬頭再看牆上,掛著許多的古字,有一些甚至是已經失傳的上古文字,紅豆不禁點了點頭,這相國還是博學多才的。
轉回身,她又向著內室走去,一個山水畫的屏風佔了屋子不少地方,旁邊便是他的床榻,上面簡單鋪了一領絕細的席子,又撩了一只長藤枕,素白色的單被折得整整齊齊,哪里像個風流妖孽之人的床榻。仔細嗅了嗅,這屋內多是木頭的香味,挑起燈盞又聞了聞,他的喜好也真是不一般,連點的香都是沉香木的。
四處細細的瞧了一遍,這沉靜的擺設風格倒是很入紅豆的眼,但是怎麼都覺得有一絲的不合襯,想了許久紅豆才想到,在她眼中的霜辰是個妖冶男子,屋內不該如此樸素,可不知為什麼室內的擺設並不奢華,簡單而精致,莫非是跟隨極月時間長了媲?
又隨處走動把玩了一番。將將到了傍晚的時候,霜辰才從外面回來。
听見門口的妖差問候的聲響,紅豆忙隱在屏風後面,等著霜辰進來。閑的無事又打量到正對著屏風的牆,掛著一張古畫,原本沒什麼可稀奇得,但是紅豆轉念想了想,外室掛的都是些字兒,怎麼內室獨獨掛了這一張畫,再想要仔細瞧,霜辰卻已經進來了。
仍是那一身的大氅,回到了內室,他先在那幅畫前佇立了許久。這便更加深了紅豆的猜測,這幅畫上一定有什麼秘密。
他的臉白皙的有些虛弱,原本削尖的下巴更加消瘦,眼角謝卻了平日里的精明,卻是帶著一絲的憂愁,終是等他月兌下了那一身玄色大氅,赫然露出的是幾條火紅的尾巴。
九尾紅狐,紅豆眉間一皺。原本狐族就並不多見,又何況是狐族的首領紅狐,他乃是堂堂的首領狐族,為何死心塌地跟著極月,這一點還未想明白,紅豆便又注意到,地上拖拉著的尾巴只有八條。
傳聞九尾紅狐一族每條尾巴都等同于一條生命,更有傳說依靠狐族的詭術,可將一條尾巴幻化成人形,依照自己的意識驅使,行桃代李僵之計。可是少了一尾便同于少了千余年的修行,他如今幻化成人形,尚不能將尾巴收起,便是因為少了這只尾巴,還要再行修煉吧。
紅豆拄著下顎,細細地打量著霜辰。忽而他的眼神直向這屏風處看來,紅豆嚇得一驚,看著他眼中略帶懷疑的目光,她才想到狐族也屬于犬類,鼻子不是一般的靈敏,這一屋子的檀香木氣,混雜了她這一點點外來的味道都十分突兀。此處不能久待,四下尋找著離開這里的方法,霜辰離屏風越來越近,模到了窗檐處有一個縫隙,她化身成煙,透著窗檐施了一個術,逃到了外面。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皎月懸在空中,向大地撒著銀輝。
紅豆本是著急離開的,眼角余光撇過昨日看的那處,發現那巨花竟然出現在視線之中。不可能啊,剛才她進來的時候在那處細細地找過一遍,全然是沒看見的啊,怎麼……
抬頭望了一眼月色,紅豆似是明白了幾分,看著霜辰推門而出,她腳下又快了幾分,終是溜出了相國的府邸。
匆忙的回到了她的院子,小紅與嬤嬤此刻早已經沉入夢鄉,這一夜,紅豆臥在涼亭處看著月光,卻是無眠。從她第一次進入妖界,直到霜辰選中了她做少主少傅,甚至有時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本來以為是上天眷顧,可是沒想到,原來這一切都是冥冥注定。怪不得她總是覺得哪處不對,原來竟是這樣。
從她看見那巨花的第一眼便覺得有些熟悉,因為六界之中有一種奇花,名為雪夜千蕊,據傳此花生長在極寒的雪地,耐得嚴寒冷寂千年,只在夜間怒放開花,千蕊千色美不勝收。這等奇花原本紅豆應是無緣得見的,可是巧的是她真的還見過,就在兩千年前,五芒山之巔。
五芒山的頂端便是這塵世離天界最近的地方,上面連年積雪百里冰川。紅豆只去過一次,那時她人形剛剛修好不久,那夜的風雪刮得刺骨,可是她還是走了上去。
她還是想再看最後一眼南天門,那個她曾留戀不舍的地方,也是她曾經死過一次的地方。就在那里她曾經被萬仙家朝拜,也是在那里被打回原形。一滴熱淚還未及花落便凍結在了眼角,紅豆揮手彈掉。是啊,她的確是不該為了這等前塵舊事再掉眼淚,轉身欲走之時,突然得見一朵花苞,在風雪飄搖之中堅、挺而立。
紅豆走過去仔細端詳了一番,那花巨大而碩美,根睫婀娜曲線柔美,數層的寒冰將它緊緊包裹,這樣一朵長在冰天雪地之中的花,她似是有些印象,腦海之中靈光乍現,在她的五芒山之巔竟然長著傳聞中的奇花「雪夜千蕊」。
那花生的到她的腰際,被連年的風雪吹得看不清本來的顏色,只是冰晶的一身雪白,伸手微微觸踫,那花便像有了感應一般,倏然綻放。
白芒的雪地之中,皎潔的月光之下,這一朵雪夜千蕊怦然綻放,潔白的花瓣襯著其中千色的花蕊華美異常,紅豆還在訝異之時,便覺得腕上的三魂七魄珠微微震動,感知到這強大的靈氣,紅豆也是抿唇一笑,「原來你竟與我有些緣分,不如我助你化成人形,悉心教導日後作一個快活散仙可好?」
那雪夜千蕊仿佛听得懂紅豆說的話,隨風搖曳婀娜多姿,她手中靈氣一聚,輕點花蕊,巨大的雪夜千蕊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玲瓏嫵媚的女子,要想當初紅豆在仙界之時,宮中仙娥見過成千上萬,可是卻沒有一個女子能同眼前的這位相媲美。
她跪坐在地上,長發松散飄在耳邊,皮膚細潤如冰柔光若膩,櫻桃小口不點而赤,嬌艷欲滴,腮邊的兩縷發絲隨風搖曳在臉畔,在這雪地之中平添了分楚楚可憐卻又誘人的風情,柳葉彎眉之下是細長的鳳眼,眼角一顆小小的淚痣,又多了幾點風韻。
她抬眼看著紅豆,眼中帶著的是這萬里雪天的寒冷,連聲音也好似夾雜這冰雪的微涼,「多謝上仙點化之恩。」
就是這樣一個連紅豆看見都覺得心神蕩漾的女子,實則卻並不嬌怯嫵媚,不像那些生長在土壤,怒放于盛夏的繁花,反倒帶著她的孤高與清冷,更讓紅豆喜歡。
紅豆向她伸出手,將她從雪地之中扶起,又細心地彈落了她裙裾上的霜雪,「我今日遇見你也是緣分,不要叫我上仙,叫我師父可好?日後我帶你潛心修行,他朝做一個逍遙散仙,樂得如意。」
那女子又盈盈下拜,凝聲再道︰「叩謝師父。」
「你既然稱我師父,我便替你取一個名字。」紅豆微微一笑,她是打心底里喜歡這個妖嬈卻不嬌貴的女子,「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