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來的時候,正看見五彩手中握著紫竹簫,背靠著紫竹沉沉睡著。這幕場景他遇見過許多次,便一如往常一般,月兌下了外面的長袍,輕輕蓋在了她的身上。
許是這一蓋,微微驚動的夢中的五彩,她睡夢之中張開眼,看見的便是彎著腰,為她保暖的天泉丫。
天泉見她張開眼,淡淡說了一句,「我知道神仙不會得風寒,可是你是一個神力底低下的神,我不大放心。」
五彩忍俊不禁,他還是那麼記仇,從前他們在五芒山的時候,她清晨發現身上披著他的衣衫,送還他的時候,她便說,神仙是不會得風寒的。
從地上站起,她也沒謝絕天泉的好意,將衣服披在背後,裹得又緊了緊。「怎麼找到我的?」
「就在這附近轉了轉,便遇到了。」
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五彩白了他一眼,「你這倒是轉的巧。」
「巧嗎?」天泉四下看了一眼,「我若沒記錯,這里是我的家,轉到哪里都不為過吧。」
不願與他做口舌之爭,五彩覺得每次與他說話總會敗下陣來,看著這片竹林,她忽然就想起在五芒山,她要他賠竹林之事,「你這竹林雖然比不得我的那片,不過也是像模像樣。」
「那也不看是誰種的。媲」
「是誰種的呀?」五彩料想他如此好面子,怎麼會承認是自己在這里辛辛苦苦的種竹子,故意挪揄他。
「本尊一根一根,親自種的。」
出乎五彩的意料,天泉認真地看著她,「我許過你的,一字一句都不會食言。」
五彩低下頭,偷偷將紫竹簫往袖內藏了藏,天泉眼見,抓著她的袖子問道︰「這是何物?」
原本不想讓他看見,偏被他抓了個正著,五彩大方向前一遞,「你自己磨得簫,難道不認得嗎?」
天泉盯著五彩,絲毫不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我自然是知道這是我磨得,可是我卻不知,為何如今還在你身上。」
「你倒是問得好笑,明明是你送給我的,不在我身上,還要在哪?」對上他的眼楮,那眼中不似平常帶著寒霜,反倒閃著細細碎碎地光輝。
「他人送你的事物,莫非你都帶在身上?」听出了他話里的意思,五彩慌忙將眼光撇開,卻被天泉用手指輕輕扳過了下巴,再次與他四目相接,「為何偏偏只帶我送你的紫竹簫?」
「別人送的物什太珍貴,都好好的放起來收藏了,你送的這個不值錢,帶在身上閑來無事還能吹個小曲兒。」一番話說完,五彩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還會吹曲兒呢?」沒理會她的挑釁,天泉將紫竹簫遞到她面前,「吹一個我听听。」
五彩哪里會吹什麼紫竹簫,用手輕輕將面前的簫撥開,「憑什麼你讓我吹,我便要吹啊。」
「將它帶在身邊許多年,竟然還不會吹。」一眼就看出她心虛,天泉將簫抵在唇邊,悠揚的簫聲響起,不知為何其中還帶著絲絲縷縷的纏綿。
五彩听得出神,不知何時天泉已經繞到了她的背後,雙手環住她,將紫竹簫放在五彩的唇邊,手指按住音孔,低低在她耳邊說道︰「吹。」
五彩就像被蠱惑的著了魔一般,輕輕送一口氣,那紫竹簫兀自便響了起來,雖趕不上天泉吹得那般悅耳動听,卻也是像模像樣。
「不吹了,」五彩覺得自己與天泉的姿勢實在曖昧,輕輕推開他,從他懷里鑽了出來,「就算練上一千年,我也不及你分毫。」
天泉將紫竹簫在手上挽了個花,便塞進了五彩的袖口,「貴有自知之明。」
「你不是跑來找我,就為了挪揄我的吧?」
「我今日去看有裊,他同我說你好像找我有事,我便來看看。」
五彩恨得牙根癢癢,這個白眼狼,就這麼把她給賣了,所幸她足智多謀,「听說你這幾日都去看他,可是他的傷勢卻遲遲不見好轉,找你是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天泉也不掩飾,直接問道︰「他若是傷勢痊愈,你們便要離開了嗎?」
「你……」他這麼問,難道是故意不將有裊治愈嗎,「難道是故意的?」
「他成仙匆忙,本身就不曾有什麼根基,有些天界的草藥對他用的猛了反倒是毒,以他現在這副身子,只能慢慢靜養。」天泉看著五彩懷疑的眼神,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說︰「你若還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看天泉的臉色有些難看,五彩狗腿的打趣道︰「不是不信你,我本以為你為了讓我多留幾日。」
「我若是說,我確有此意呢?」天泉的眼中可是看不出一絲笑意,反倒是嚴肅的讓五彩有些發毛。
五彩忙擺了擺手,結巴道︰「我,我說笑的。」
「可是我沒同你玩笑。」天泉拉過五彩,替她緊了緊松落到了肩膀的外衣,「此次來極南天,便不要再走了,你留在這里,斷無人敢傷你分毫。」
「我……」說沒有心動是假的,五彩打從離開五芒山,一路披荊斬棘幾度落難,若沒有天泉的幾次相救,怕是她早就被迫重返五芒山了,可是……「我餓了,還有些累,我要回去了。」
五彩走過天泉身前,寬大的長袍拖墜在地,知道她這是不想說此事,天泉在她背後淺淺地嘆了一口氣,也就任由著她的性子,隨著她出了竹林。
竹林之中細細密密不大容易行走,天泉只能跟在五彩的身後,走得小心翼翼,「我很好奇,別人家的姑娘都喜歡花花草草,何以你竟然會喜歡這些紫竹?」
五彩的身子微微僵直,言辭有些閃爍,「因為紫竹好啊。」
看出她的不尋常,天泉微微眯了眸,不發一言。
第二日清晨。
有裊剛剛張開眼楮就發現屋內一團金光,揉了揉眼楮,「戰……戰龍金神。」
天泉轉回身,也沒與他客套,直奔主題,「我有事問你。」
有裊揉揉眼楮,確認自己不是在夢中,何故戰龍金神一大清早便會在他的房中,「上神請說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裊最崇拜的便是兩位,一位是他前世的師父極月,胸懷廣闊,慈悲勝佛,還有一位便是眼前的這個戰龍金神,睥睨六界,能斂天下之浩蕩。
縱使五彩昨日威逼利誘,他還是忍不住將五彩等他的消息告知他,就為了與他多說兩句話,如今他親自來了,有裊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來。
「你師父,」天泉走到有裊的床邊,「她為何那般喜歡紫竹?」
這倒是將有裊問得一愣,打從他去五芒山,他師父的後院就種著一片紫竹,她在紫竹旁搭了一個小亭,日日花間醉酒便望著那竹林發呆。師父喜歡紫竹在五芒山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只是他們這幫師兄弟從來沒探究過她為何那般喜歡紫竹。
「這……」有裊撓了撓頭,這他還真未曾听說過。
「看來你也不知道。」天泉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失望,眼楮望向窗外,「這紫竹六界之中也不多見,唯有南海普陀山盛產此物,你師父她是哪里見過的呢。」
說起南海普陀山,有裊突然想起來一些什麼。
上一世,在他還是妄秋的時候,日日都能看見紫竹林,只因他師父極月便住在紫竹林的深處。
「哦,怪不得。」有裊恍然大悟,五彩那麼喜歡極月,也曾在極月的小築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由此愛屋及烏喜歡了紫竹也沒有什麼稀奇。
見他似乎有了些線索,天泉盯著有裊問道︰「想到什麼了?」
「極月喜歡紫竹。」
「極月喜歡紫竹與她有什麼干系啊?」天泉仍是不死心的問,
有裊呆呆地一笑,「上神,愛屋及烏啊。我師父那麼喜歡極月,自然是連極月喜歡的東西也一並喜歡了去。」有裊自顧自說的高興,哪里注意到天泉的臉色如冰,「她與極月曾住在極月的小築之中,那小築後院便是一片竹林。還有師父的小築便是仿照著那小築建造而成的。還有……」
有裊說的興致勃勃,再抬眼的時候,床前哪里還有天泉的身影。他起身伸著脖子看了看,「奇怪了,這戰龍金神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來得這麼早,就是為了問我師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