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外的天空灰蒙蒙的,烏雲壓得很低。夏詩茵望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心里悶的發慌,仿佛胸口有什麼東西堵著,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扯了扯裹得緊緊的領口,一股涼意襲過脖間,舒坦了許多。
龍哲翰握著方向旁,瞥見了夏詩茵的異常,拉住夏詩茵的一只手,「老婆,怎麼了?」
夏詩茵甩開龍哲翰伸過來的手,低語道︰「沒什麼。」
龍哲翰這次沒讓夏詩茵輕而易舉的推開手,只要是他想得到的,還沒有得不到的。緊了緊夏詩茵的手背,扯到嘴邊,偷了一個香,然後放開手繼續握住方向盤。
車內的氣氛異常嚴肅,沉默了半天,「剛才媽說的話我都听見了。」
龍哲翰打著方向盤拐了個彎,把車停在路邊的棧道上,「她知道你懷孕後,不是也沒在多說話了嗎?」
夏詩茵沒再說話,心里不舒服,再多說了也無濟于事。
回到錦繡別墅群里,阿慶嫂听到了車子的聲音,關了灶台上的火,出來迎接。夏詩茵跟阿慶嫂問候了一聲,便上樓洗了個澡,倒在床上睡覺去了。
中飯也沒有下來吃,是阿慶嫂端上來的。
龍哲翰叫門,里面沒人應,房門也反鎖了,只有阿慶嫂可以進去。龍哲翰無奈的繼續敲了幾下門,里面還是沒有人應。他嘆了口氣,走下了樓。
「阿慶嫂,我去醫院看我爸去了。茵茵就麻煩你照顧了。」
天空依舊灰蒙蒙的,烏雲比剛才壓得更低,龍哲翰心事重重的走進醫院電梯里。刺鼻的藥水味到處彌漫的,無孔不入。
走進加護病房的時候,向巧慧和王美鳳已經走了,只有向葵琪一人站在病房的窗邊,仰頭看著天。她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有這樣的下場?把最美麗的青春獻給了病床上的這個男人,卻換來他相敬如賓的十年光陰。含辛茹苦的把繼子養大,如今卻像仇人一樣,見面後分外眼紅。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孫子,她卻蠢的把自己的兒媳婦和孫子往家門外推。到頭來,這空蕩蕩的家里只有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什麼頤養天年,什麼天倫之樂,對于她來說都是奢望了。
听到推門的聲音,向葵琪仰起頭,偷偷抹干了眼角的眼淚,轉過身來,看見是龍哲翰進來了。
「他還沒有醒嗎?」龍哲翰走到龍傲天的床邊,看了看心電圖儀器上正常的跳動著頻率。
向葵琪擺了擺頭,「還沒有。」
「最近家里出了什麼事了嗎?」龍哲翰看著向葵琪。
向葵琪眼神閃爍,看向別處,「沒、沒有。」
龍哲翰意味深長的看了向葵琪一眼,沒有深究,「把他的手機拿來,我看看他給誰打的電話。」
「還是算了吧。」向葵琪扯出一抹牽強的微笑,「你還是尊重下你爸爸的**。別讓你爸爸不高興了。」
龍哲翰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那你就多跟他說說話,聊聊以前的一些回憶。」
「陳道明說,老爺子有心事,才不願意醒過來的。」說著,搬把椅子坐在龍傲天的身邊,「爸,你有什麼心事別壓在心里。跟你兒子說。我們幫你完成。」
向葵琪看到龍哲翰反常的孝順樣子,心里又是感慨萬千。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一樣,殘忍的對待著周圍善良的人。但是如果不這樣做,那麼受傷的會是她自己。
「還能有什麼心事,還不是他兒子和他孫子的事情。」向葵琪走到龍傲天的身邊,撩開了他額前汗濕的發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管向葵琪對龍傲天說了多麼感人肺腑的話語,龍傲天依舊緊緊的閉著雙眼,沉浸在自己黑暗的世界里無法自拔。
龍傲天昏迷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天了,不管向葵琪和龍哲翰對他說了多少話,他依舊像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的。原本挺有把握的向葵琪也開始慌張起來。和龍傲天說話聲音也開始顫抖。
醫生來過幾次,催促家屬快點讓病人盡快醒過來,不然過了72小時的黃金時間,病人醒過來的機率幾乎為零。
向葵琪站在龍哲翰的身邊,胳膊貼著龍哲翰的背部,他能感覺到向葵琪刻意掩飾卻還是暴露出來的顫抖和害怕。
「媽,你們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現在是特殊情況,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龍哲翰毫不留情的厲聲喝道。畢竟是血濃于水的父子之情,現在這個危急關頭,說不擔心和害怕那是假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龍傲天面色的蒼白越來越深,干裂的唇瓣甚至滲出血來。向葵琪慌忙端著水杯,沾濕棉棒給龍傲天的嘴唇沾了些濕潤。因為太過緊張,棉棒是不是戳到龍傲天的牙齦上。如果是平日里的龍傲天最怕疼了,若是嘴唇干裂到出血,他肯定會醒過來,還把向葵琪罵一頓。可是現在他一動不動的,仿佛真的到了另外的世界。
向葵琪的眼眶在度濕潤,她真的不想一個人寂寞的度過下半生。「翰翰,你回家把茵茵接過來和你爸說說話吧。」
龍哲翰抬頭,看到向葵琪一臉內疚的樣子。「想通了?」
向葵琪點了點頭,「你爸知道你給龍家續了香火,一定很高興的。」
整個世界迎來了光明,連黑夜都像白晝一樣光亮。夏詩茵第一次主動的穿上了龍哲翰給她準備的孕婦裝,夏詩茵第一次慶幸自己懷孕這件事情。若不是肚子里多出來的小生命,她可能永遠都不會得到向葵琪的認可。
搶在龍哲翰的前面推來病房的門,她就像一個犯錯後得到父母原諒的小孩子,所有的陰郁和不滿都在向葵琪叫她過來的那一刻化為了烏有。
向葵琪見夏詩茵進來了,忙上前攙扶,「茵茵啊,你現在都是當媽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風風火火。可別把我孫子給磕著踫著了。」
夏詩茵撓了撓頭,「媽,沒事的。我身體強壯,我肚子里的寶寶也會遺傳媽媽的抵抗力的。」說著,在向葵琪的攙扶下坐到龍傲天身旁的椅子上,「爸,你孫子來看你了,你快睜開眼來瞧瞧啊!你孫子可調皮了,在肚子里瞎搗亂。爸,你這個做爺爺的可要幫我好好教育教育這個調皮的孫子。龍哲翰都降住這個調皮搗蛋鬼,我看啊,只有你才能降得住這孩子了。」
「這孩子最真甜。」向葵琪發自內心的感嘆道。她以前怎麼就沒有覺得夏詩茵是一個心地善良、可愛活潑的女孩子。可能是當初帶著有色眼鏡看她吧。
夏詩茵見龍傲天的嘴唇干裂的厲害,對向葵琪說道,「媽,幫我把爸的水杯遞過來。我大著肚子不太方便。」
向葵琪也沒抱怨個什麼,笑著走過去拿過水杯,將沾濕的棉簽遞到夏詩茵的手上,夏詩茵接過棉簽,小心翼翼的浸潤著龍傲天干裂的地方。這樣細心的動作,讓龍傲天的嘴唇不再像桔子皮一樣得皺巴巴的,破皮出血的地方也都止住了。情況看起來比先前也好多了。
向葵琪認同的點了點頭,這丫頭做事還挺細心的。
看到夏詩茵和向葵琪之間的關系發生了突飛猛進的進展,龍哲翰心里也是說不出的高興。只是無論夏詩茵說再多關于寶寶的事情,龍傲天依舊是石頭般,連眼皮也沒有動一下。難道這並不是爸爸的心病?
時間繼續像流水般消散,危險也一步步向龍傲天靠近。近乎是失去血色的臉,白到發烏的嘴唇,手腳也漸漸失去溫度。醫生每每進來,也沒在多說什麼忠告的話,只是無望的搖搖頭而已。
向葵琪的眼淚再也沒有止住過,任夏詩茵怎麼勸都勸不住。
「媽,別難過了。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向葵琪沒有接過夏詩茵遞過來的紙巾,靠在了龍傲天的床邊上,「傲天,你可不能這麼走了。我跟了你大半輩子,你可不能這麼狠心的把我拋下。我什麼苦什麼罪都受了,你就不能睜開眼給我一句道歉嗎……」
龍哲翰站在一旁,默默的听著向葵琪對龍傲天的絮叨。然後悄悄走到門外,給林打了個電話,「林,幫我查查我爸昏迷那天跟誰通過電話。」
一個小時過去了,龍哲翰的手機短信響起,是林發過來的李紅艷的電話號碼。
還剩4個小時後的時候,病房里來了個不速之客。
黎紅艷在黎開的攙扶之下來到了病房,在場的夏詩茵和向葵琪都驚訝的連傷心都忘記了。龍哲翰陰著臉靠在牆上,斜睨著病房里發生的一切。
向葵琪愣了幾秒鐘,反應過來,臉上的淚珠還沒來得及擦掉,慘白的臉立馬漲的通紅。她激動萬分,捏緊了拳頭走到黎紅艷的面前,要把黎紅艷退出這間病房,「你這個狐狸精進來做什麼?你把傲天害的還不夠慘嗎?你還想要把他害死嗎?」
黎紅艷望了眼病床上面如紙色的龍傲天,淚水瞬間決堤。看見向葵琪的慌張和天生對向葵琪的膽怯都在瞬間被壓縮,她知道眼前這個她最愛的男人,她要在最後一刻留在龍傲天身邊。
「傲天,我是紅艷。我來看你了。」黎紅艷不知哪里來的力氣,躲開了向葵琪的攻擊,徑直走到床邊,拉住龍傲天的手,細語倒。
向葵琪還在吵吵鬧鬧,夏詩茵站在一邊不知道怎麼辦。她現在是孕婦,首先要顧及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但是總不能讓向葵琪一直這麼鬧著吧?
夏詩茵無奈的走到龍哲翰的身邊,龍哲翰低著頭,一手穿過夏詩茵的臂膀,輕輕將她攬在懷里,「看吧。」
奇跡發生了。在黎紅艷和龍傲天說了幾分鐘的話以後,龍傲天的心電圖儀器出現了好轉的頻率現象。
「不!」向葵琪停止了掙扎,嘶聲痛哭出來。
龍傲天感覺安靜的世界里終于有了一些聲音,仿佛在召喚著他回家。他想要睜開眼楮,但眼楮好像粘了膠水似的,怎麼也睜不開。
醫院的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加護病房的病人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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