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去一個人,他都感激的九十度彎腰,鞠躬。
他鞠躬,起身,余光瞟到遠處的林曉萌,于是轉頭看著愣在原地的她,目光正好相撞,林曉萌身子一緊,眨了眨眼,雖然被墨鏡擋著,卻還是緊張的閃躲,眼簾垂下,十指緊扣在一起,輕吸一口氣,緩緩抬腳走了過去。
短短十米遠的距離,她卻走得如此艱難,腳下像是上了鐵鏈,舉步維艱。
蘇言風只覺得胸口被什麼鈍器擊中,狠狠的疼。
天瑞隨著她的步伐緩緩轉移視線,看著她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心底翻騰和悲傷在打架。
眼里布滿失望,立馬又懷疑的看了看天瑞,然後轉頭看著夏明成,轉移到他的面前。
按照莫紫燻說的地點,他一路幾乎是飛奔而去的。
一切事宜妥當之後,想起還臥病在床的趙美心便沒有在墓地多作停留。
又到方才那個十米開外的位置,停了下來,轉頭,看著不遠處的天瑞,還是剛剛的位置還是剛剛的角度,卻看到了不一樣的悲傷,這一次他的臉頰是絕望,似乎對生命的絕望。
夏明成輕咳一聲,搖搖頭。
眼淚終于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原本以為自己足夠堅強的離開,可是卻高估了自己,真正要走了的時刻,淚還是像絕了堤。
蘇言風還是不語,轉過臉繼續看著遠處波動的海面。
黑衣男子急了,上前拉了拉林曉萌的手臂︰「林小姐,該辦理登機了。」
葬禮結束之後,夏娜被送到夏明成事先訂好的墓地,靠在她母親身旁這樣母女倆也有個伴。
這里的一切她都是那樣熟悉,回憶都擱在這座讓她人生翻來覆去的城市。不知道到了那個陌生的過度是不是還能呼吸到一樣的空氣。
林曉萌只覺得鼻子的酸氣不停往外滲透,她就快招架不住,想要跑過去,抱著那個如今已經長成挺拔毅力的男人哭一場,緊緊的抱住他,狠狠的哭一場。
此時,他早已經將輩分之分拋至九霄雲外,隨手一轉便死死將夏明成的手臂拽住,比剛剛還要急切的口吻問道︰「她真的沒有來過麼?」
她摘下墨鏡,看看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壓抑,這是H市的天空,布拉迪斯拉發的天空是不是也和你一樣在悲傷?
他步伐匆忙,走著走著,甚至小跑了起來。
那時倔強的認為只要牽著蘇言風的手,就可以幸福到一閉眼就能過完一輩子,可是他們終究還是這樣錯過了。那個在她生命碾下重重痕跡的少年也被她狠心遺棄在那個城市的角落。再讀讀小說閱讀網
莫紫燻疼得淚光閃爍,卻還是咬牙站了起來,追上蘇言風的腳步。
然後伸手模模母親那已經被歲月腐蝕得有些泛白的照片,開口,輕輕的說︰「媽,你過得還好麼?一個人過了那麼些年,是不是很孤單呢?」說道這里,他頓了頓,才說︰「不過,現在有姐姐來和你一起住了,家里是不是熱鬧些了呢?」他眼淚掉落,砸在地面上,大滴,似乎砸出了悲傷的聲音。
林曉萌的目光這才從天瑞的身上撤了下來,思緒和泛濫的情緒也收了許多。
莫紫燻裝模做樣的眨巴眨巴眼楮,慚愧的說︰「今天是夏娜的葬禮,我給忘了。」
他沖過去,拉著天瑞的便問︰「萌萌呢?萌萌有沒有來過?」他言語焦急,既期待又害怕。期待天瑞肯定的答案又害怕他失望的搖頭。
少年的光景遇見她,愛上他,他的愛就像隨著他的年齡一般,越增長越濃烈,她以為只要她故意忽視,故意傷害就能騙騙自己,就能讓他的愛減退些,她明天不停告訴自己愛蘇言風,深入骨髓,卻不想,那長久積累下來的依賴,讓她的愛已經不純粹,騙過自己,卻終究沒能騙過自己的心。
跟在身後的莫紫燻,這才覺得怒火和嫉妒在心中打滾,不是滋味,他在乎林曉萌的舉動讓她的醋缸碎裂,在心底不停翻滾。
「媽,海瑜出獄了,蘇言風也沒事了,我該不該告訴他海瑜還H市呢?」
林曉萌一怔,頓了頓,看了看身後的幾個男人。
蘇言風緩緩轉頭,淡淡的看著她。沒有說一句話。自從被告知林曉萌絕情離開,連續好幾天,蘇言風都是如此的樣子,不多說一句話,眼神呆滯,總是在這個陽台發呆。
播報員再次播報著︰「尊敬的旅客朋友,飛往布拉迪斯拉發的航班即將起飛,請旅客朋友們盡快辦理登機。」
可是天瑞卻不知道,這一次他錯了,他沒有去追,她卻走得越來越遠,然後徹底離開他的生活。他不知道有一天日日活在幽暗的古堡里的她幾近痴顛。
見林曉萌離開,天瑞失望的看著她的背影,心底的疼翻江倒海,他一直注視她,知道車子的尾氣消失在空氣中。
于是她匆忙的上去祭拜過夏娜,便追上蘇言風的腳步,扶住他,卻不料蘇言風手狠狠一揮,她一個踉蹌摔倒再地上。
林曉萌在天瑞面前站立,接過他手中的香火,天瑞卻遲遲不放,畫面定格,林曉萌透過墨鏡看他的臉,像是在刀山火海里煎熬一般痛苦。心底忽然一陣揪疼襲來,疼得她差點閃了神,目光躲開,輕輕用力便將香火掙月兌天瑞的手,輕聲說了句︰「節哀」接著朝著夏明成鞠了一躬,便轉身走向夏娜的靈前,拜祭。
他勾著脊背,頹喪的轉身,像是神經呆滯的精神病患者,毫無方向感的亂竄,腳步混亂,看的莫紫燻心驚膽戰,似乎他隨時都有被自己絆倒的可能。
飛機終于起飛,她的心也像那些帶不走的碎石,灑落在這個城市的角落。
他以為,他不去追她就不會走,所以他告訴自己要站在原地,不要動,就算是想她想到快要瘋掉,也要按捺住,看著她就是美好的。
林曉萌走後,葬禮也漸漸結束,就在賓客走得差不多的時候,莫紫燻恰好時間,算好林曉萌已經離開,才走到正在陽台發呆的蘇言風背後,故作驚訝的叫道︰「糟了。」
林曉萌才抹了抹眼淚,轉身走向登機口。
車子到了機場,早早等在門口的四個黑衣男子和廣告男子一模一樣的裝扮,迅速迎了上來,禮貌的行禮︰「林小姐。」
最後,她終究是忍了下來,目光仍然停留在天瑞的身上。
她淡淡的看一眼眼前的男子,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嗯。」
忽然一個黑衣男子,同樣帶著墨鏡,輕拍她的肩膀,恭敬的說︰「林小姐,我們該走了。」
蘇言風這才頹廢的退了幾步,身子像是失去了骨架支撐,隨時都要散架的可能。
這一次夏明成總算沒有食言,她總算出獄了,可是他卻心里發慌,似乎這是最後一眼。
蘇言風將莫紫燻送上副駕駛座,自己再回到駕駛座,匆忙的系好安全帶,也不管莫紫燻是否還在系安全帶,便發動車子,加大馬力,駛了出去。
‘怕是再也不能見了吧,這一生便也這樣匆匆的錯過了。’她在心底訴說。
她看著那張掛在靈柩上的黑白照,夏娜似乎始終都沒有怎麼笑過,這一張也一樣,她的眼里總是缺少光芒,林曉萌看得有些心痛,于是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才睜眼,舉著香朝著夏娜的靈柩沉重的鞠了三個躬,才緩緩轉身,頓了頓,用力吸了吸鼻子,才邁著方才沉重的步子離去。
接著轉過頭來,和男子上了車。
再過兩個小時,就要上飛機,她才發現她竟然那麼想要多看看那這個滄桑的男子……
莫紫燻也沒有發脾氣,為了裝得逼真點,繼續有模有樣的說︰「說不定能在哪里看到小萌,夏娜生前和她那麼友好,她沒有道理不去參加她的葬禮。」
到場的時候,賓客們幾乎都散了去,只有天瑞和夏明成還站在原來的位置。
莫紫燻吃痛的叫喊一聲,蘇言風卻像是沒有听見,繼續邁著混亂的步子前進,完全置莫紫燻
夏明成離開後,天瑞上前緩緩蹲下,最後坐在了這塊連在母親和姐姐中間的石材空地上。
天瑞愣了愣,輕瞥他一眼,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林曉萌連看都懶得看一眼這些夏明成的狗腿,徑直走向機場。
這個話題才勾起蘇言風的興趣,他沒有多問,立馬拉著莫紫燻往外去︰「走。」
五個黑衣男子提著行李一路尾隨在她的身後,廣告走進機場大廳便听見播音員甜美的聲音播報著︰「尊敬的旅客朋友,飛往布拉迪斯拉發的航班即將起飛,請旅客朋友們盡快辦理登機。」zVXC。
他盤膝而坐,看著她們,良久。在張躲她。
「兒子是不是很傻啊?將她留在身邊多好,老頭子至少也會有所顧忌吧!呵呵▔」他自嘲的笑笑。
時間過良久,他始終對著母親的墓碑說話就像是有母親的回應一般。
他不知道他在這里對著母親和姐姐所說的一切都已經成為了泡影,那個佔據他整顆心的女子早已在異國他鄉,遭受著暗無天日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