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斜斜照進落地窗,房間灰蒙蒙。繆繆睡得不熟,做了一些怪夢,她夢見爺爺的農場,和隔壁家賢惠的嬸嬸。
那些年,鄰居嬸嬸教了繆繆很多女孩子要學的事。
比如女紅,針和線……
就是夢見這樣的場景,繆繆坐在家門外,望著垂暮的紅色夕陽,拿著一套手工繡花工具,兩個竹圈把一塊血紅的綢緞繃起來,繡花針穿了一條金色絲線,在紅緞子上繡一朵金色薔薇,平展的緞子看來緊張而又脆弱,她輕輕一戳,細長針尖戳破緞子,發出細微的破裂聲……
然後,沙塵漫卷,夕陽的殘照揮灑在天與黃沙的糾纏之中,再也看不清那個場景。
她帶著銀針金線,迎著風,走向遠方。
遠方。
一片迷茫。
怎麼是這樣的怪夢呢?
……半夢半醒,感覺小月復不那麼痛,她緩緩睜開眼楮。
怔了好一會兒。
視線失焦地,往上看他尖而美的下巴,仰視他俊美的臉龐,緊貼他堅實的胸膛,她枕在他的臂上,上身依偎在他的懷里,下肢難分舍地纏在一起。
她屏住呼吸,挪動一子,卻被熟睡的朔夜抱得緊緊。
突然,他察覺到什麼,警惕地睜眼,眼隙中泛著藍火,敏銳地一把扣住她的肩,大力往後推去……
但,下一秒,朔夜放手了。
他緩過神來,一把將她攬進懷里。
到底過著怎樣動蕩無常的生活,連睡覺也充滿了警覺。
這樣靜靜地抱著。
繆繆並沒有看見,她的身後,他失去知覺的右手,正顫抖地翕張五指,大力地握拳,張開再握住……當了一夜的臂枕,手臂已經癱瘓般地麻了。
唇貼在她的唇上,輕輕淺淺地吻她,「還痛麼?」
她搖了搖頭。
「再睡一會,嗯?」
她小聲喃喃︰「幾點了……」
沒等他回答,因為感到溫暖,臉埋進他的胸膛,很快又睡過去。
指尖踫到枕下的百達翡麗,朔夜睜開眼楮,早上六點鐘。
——遇見她,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女人除了錢和愛,還想要什麼。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早晨睜眼醒來,對枕邊人輕聲細語,小聲問他幾點了。
這個場景,他能給她幾次?
白家三少,竟連世間最平凡的幸福,也交付不起。
他活在漂流瓶里,承載著滿滿深情,誰能告訴他,該如何交付?
昨天夜里,她流了一滴眼淚。
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又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那一刻他想起看過的電影,紫霞仙子對至尊寶說︰我在你的心里,留下了一樣東西。
流在他的心里。
她有多麼不相信他,多麼沒有安全感。
緊緊地抱著她,唇觸踫在她的嘴邊,感受著她孱弱的呼吸。
世界終于回歸平靜,獨屬于兩個人的平靜。
上帝知道,這份平靜會持續多久的時間。
下巴抵在她的額頭,目色朦朧地,看著牆上緩緩移動著的斑梭時光,影影綽綽的。
時間。
人類的字典里,它是一個輕易被挑戰,卻又讓人無能為力的東西。
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環繞地球一周,民航飛機時速800-1200km用40-50小時,戰斗機時速1200--2600km用20-35小時……但是,他卻要用一個早晨的時間,琢磨一個問題。
——我能和她在一起多久的時間?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上午的航班,他要去廣東書展,兩天後才能回來……朔夜握緊掌心里的手表,從未像此時這樣希望過,希望時間可以停滯下來。
她安靜地睡在他的懷里,模索什麼似的,小手從他的胸口,游移到他的掌心,忽然緊緊地,握住他戴著一枚尾戒的小指。
尾戒——至尊無上的孤身,一生只愛一個人。
微微地,倦怠地,朔夜閉起了眼楮。
晨曦之中他問︰「我們,能有多久的時間?」
「嗯……」她夢囈,往他的胸膛靠去,蜷縮在他的懷里。
他垂下頭,下巴蹭蹭她的頭發,目光席卷著黑色海嘯,從海底岩漿中暗涌而出,隱藏著漫天席地的溫柔,落在她安靜的睡容。
廝守。
字典上解釋︰彼此固守一生,永不分離。
朔夜沒有體會,但他很清楚,朔風出品的所有言情故事,都在為「廝守」而拼——
拼好了叫「終成眷屬」,拼不好叫「情深緣淺」,容易拼的叫「天作之合」,困難的叫「劈荊斬棘」,疼痛的叫「歇斯底里」,憂傷的叫「婉轉淒絕」……總之,要麼至死靡它,要麼相濡以沫;大不了一個人,也能天荒地老。
白家三少,從來都是一個人。
這一刻,朔夜想到「廝守」,也想到「時間」。
他凝視著腕表,秒針上的小鑽石,正在殘忍地爬動著。
一秒,兩秒,三秒……三十秒,五十秒……
他閉起眼楮,將腕表甩到地毯上。
于是釋然,攬住她的身子,擁緊她,慢慢地陷入沉睡.
(唉,三少,別這麼愛了啊,物極必反,作者是在猛力加溫,打算害你啊……)
測試,測試,和諧度︰**,,**,有幾個是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