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前年金像獎獲得最佳女配,整整兩年後,慕念再度踏上金像獎的紅毯。
不同的是,這次她角逐的不再是最佳新人、最佳女配,而是影後。
兩年前,她以謹小慎微的姿態,低調地踏上這條紅毯;那時,有高鈞易牽著她的手,她和他牽手走在紅毯上,只覺得,每一步都必須走得謹慎低調。
那時,前有宿敵姚詩琪,後有勁敵Alisa,而她,就連在兩人的夾縫中上位,都只是奢望。
後來,她一夜成名,卻在當天晚上,無比喜悅時,被沈容華一盆冷水迎頭澆下,兩人因為高鈞易鬧得不歡而散丫。
那時,她還不知道,他就是陸惟希。
不過兩年的時光,原來,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Alisa因為懷孕逐漸隱退、姚詩琪因為同時被沈峰、沈祈年父子包養的丑聞,還在微博上「自爆」床照,搞得人氣一落千丈媲。
不過娛樂圈就是個圈,風水輪流轉;即便沒有了姚詩琪和Alisa,仍舊不斷有新人上位。
就比如這次和慕念爭奪影後的,就有盛天傳媒今年力捧的周立欣。
慕念從前想博上位,一是因為需要錢還債、二是因為自己確實喜歡演戲。
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浮華過後,她早已將這些看淡。
如果這次有幸摘得影後桂冠,是對她的肯定,對她這麼多年的一個交代;如果拿不到,也沒什麼。
在這個圈子里,你想立足,想高高在上,就要像姚詩琪那樣,不停地拼殺,每一場記者會、首映禮、演唱會,都是戰場。
每一件光鮮亮麗的華衣美服,都是陪你上戰場的戰袍。
可這樣的日子,慕念漸漸有些厭倦了。
她如今年紀不小了,卻仍然單身一人,越發覺得人是動蕩不安的,沒有歸處、沒有依靠。
不過即使內心已經倦了這種日子,今天晚上,她仍然要拿出最好的狀態來。
今年和她攜手走紅毯的,換成了何易深。
這兩人的情侶檔,自《京城名捕》開拍以來,人氣就越來越旺。
「你還記得兩年前頒獎禮,替我頒獎的是你麼?」走下紅毯後,慕念挽著何易深的手臂說道。
「那個時候,你應該很討厭我,會不會在心里罵我?」何易深笑著發問。
慕念亦笑起來,淺淺的弧度在嘴角漾開,「你猜。」
本屆金像獎的司儀,仍然是兩年前,慕念拿最佳女配角時的司儀。
只是台下席間,跟兩年前比起來,少了很多人,又多了很多人。
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里,不變的,是華燈、是衣香鬢影、是掌聲與感言。
可是時隔兩年,早已物是人非。
在本屆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獲獎者揭曉之前,照舊是幾位入圍者的影片回放。
鬼使神差的,慕念在看著大屏幕上的回放,腦子里卻一直想的都是沈容華。
想他從前對自己的好、想他在那場滂沱大雨中失望離去、想他在台灣的死里逃生、想他換臉之後的歸來。
慕念知道,沈容華恨過她。
不論是作為陸惟希、還是沈容華的身份,他恨她,這是一定的。
可他恨她是為了什麼,她卻一直忽略了。
其實這一刻,她看著大屏幕上,自己被何易深擁在懷中,淚水劃過眼角的畫面;剎那間,慕念豁然開朗。
原來,沈容華有多恨她,就有多喜歡她。
否則,他既然已經成了另一個人,有了名利與權勢,有了佳人相伴,又何必要拋開這些,再跟她抵死糾纏?
畏懼和在乎,會蒙蔽人的心眼。
她從前看不透,是因為害怕失去;如今,她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了,所以反而能夠看得透。
「最佳女主角的獲得者是——慕念,恭喜!」最佳女主角的頒獎嘉賓,是曾經蟬聯金像獎影後寶座的老牌演技派女星張君竹。
听到自己的名字,慕念有片刻的恍惚,因為前一刻,她還在想沈容華。
下一刻,她就收斂了心思,起身上台領獎。
掌聲雷動,她從張君竹手里接過獎杯,接著沖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短暫的靜默之後,慕念開口,「當初我要接這部片,很多人覺得我不夠資格,但是我覺得,我夠格,因為這就是我的故事。」
或許是剛才想到了沈容華,所以這一刻,慕念的話,總是快過她大腦的思考,有時甚至是月兌口而出。
「曾經有個很喜歡我的男人,我錯過了;很多年之後,他又回來了,可我們還是錯過了……」她說著,淚水迅速在眼底蓄積。
「可是今天,我只想跟你說一句,你知道麼,我真的有努力試過不去愛你,可是我做不到。」
慕念將手放在胸口,平復自己的心情。
「Sorry,說了這麼多題外話。」
接下來的獲獎感言,她仍然將高鈞易放在了第一位;只因這個男人,無論到何時,她都心存感激。
本屆金像獎上,高鈞易的《最愛》成為最大贏家,獨攬九項大獎,遺憾的是,何易深並沒能憑借影片有所斬獲。
可憑借著影片如此亮眼的成績,再加上他和慕念的情侶檔,這個翻身仗對于他來說,亦可以說是打得漂亮。
頒獎禮結束之後,慕念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的。
她幾乎每隔幾分鐘,就會將手機拿出來看,到最後,惹得何易深也忍不住說,「為什麼你不打出去呢?」
慕念搖搖頭,沈容華這個男人,她和他糾纏了十幾年。
她太了解他了,如果他心里還有她,那麼,他一定不會錯過今晚的金像獎。
如果他看到她在頒獎台上說的那番話,一定會主動來找她。
可他沒有。
沈容華沒有找她,她輸掉了。
她甚至可以不去計較Alisa那個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她可以拋開所有、她願意披荊斬棘走向他,他卻已經不在那里等著她。
金像獎上成功摘得影後桂冠,將慕念的事業推上了一個巔峰;一時間,片約、廣告代言不斷。
「你不開心。」Kelly原本在和慕念說近期的工作安排,可看她的樣子,又停了下來。
「看來是我演技不夠好了。」慕念半是自嘲地笑道。
Kelly走到她身邊坐下,撫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她怎麼會看不出來,慕念已經極力在掩飾了;慕念不想讓別人看出異樣,所以努力讓自己好像平常一樣。
可有些事,是無法掩飾的。
「你有什麼打算?」Kelly問她。
「我以前真的覺得上位好重要,如果能拿一個獎,能夠得到別人肯定,哪怕不是什麼影後,我都好開心,我一定會激動得哭;拿影後那天晚上,我確實哭了,可不是因為開心和激動。」對于Kelly,慕念沒什麼好隱瞞的。
她已經努力裝著沒事,卻還是被Kelly看穿,索性不再偽裝。
「人就是這樣,隨著你年紀的增長,以前拼了命想要的東西,現在不想要了,又或者得到了也不會開心。」
「Kelly,我知道很為難,能不能再給我一個假期?哪怕幾天都好。」
Kelly認真地看著慕念,過了很久,點點頭,「你這種狀態,確實應該去散散心;但是我沒辦法給你太長時間。」
「不會很久,只是有件事,不做完我不安心。」
慕念所說的那件事,是去聖彼得堡。
當初她剛剛得知沈容華就是陸惟希,一時間不能接受,去了非洲做慈善,接著就去了俄羅斯。
可沒想到,沈容華居然也會出現在那趟火車上。
當時,兩人在聖彼得堡的第一站,是聖以撒大教堂。
在那個聖彼得堡最大的教堂里,沈容華在她手心寫「marryme?」
一筆一劃,都那樣的溫柔繾綣。
那是他第一次向她求婚。
可她卻沒有回應。
接著兩人去了大教堂專門供游人祈禱的地方,然而那時的慕念,卻覺得自己根本沒什麼心願。
可今時今日不同了,她有心願,一個關于沈容華的心願。
故地重游,不再像她第一次來聖彼得堡時,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唯有那個牽著她的男人,是她所熟悉的。
如今周圍的環境,她並不陌生,只是身邊,也少了沈容華。
其實她寧願像當初一樣,什麼都陌生,只要他還在。
聖以撒大教堂仍然是華麗的、嚴肅的,令人望而生畏;慕念獨自一人走進去,然後重復著,在自己手心寫字。
Marryme?
她一遍一遍重復當初沈容華在自己手心寫下的那句話。
可她寫得連手心也紅了,卻還是沒能等到沈容華。
教堂里供人祈禱的地方,慕念自然也不會錯過。
她閉上眼楮,在心里默念著一句話,過了好久好久,她終于睜開眼楮。
「沈……」她看見那個人在自己眼前一閃而過,便迅速地抓住那人的衣袖。
然而那個人轉過身,卻是黑發碧眼的。
慕念連連道歉,然後失魂落魄地走出去。
這次一個人重游聖彼得堡,慕念將當初和沈容華一起走過的路,都重新走了一遍。
就連彼得保羅要塞沿途的那間主題餐廳,她也沒有錯過。
登上那艘船,慕念直直走向一個靠窗的位置。
她走向那個桌子,每走一步,都覺得腿更軟了。
因為她害怕又是錯覺,又是她看錯。
直到那張臉轉過來,她才能確定,這一次,不是她看錯。
「我在等你。」沈容華掩面輕咳。
「我在找你。」慕念說。
「那正好,你找到了,我等到了。」沈容華伸出手,直接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拇指,在她手腕內側輕輕摩挲,那姿態有些曖昧,卻更親昵。
失而復得的歡喜,讓她心尖也發酸。
「念念,換臉之後,我的身體比以前差了很多,我不知道還能陪你多久;可是我離開這麼久,還是回來了。」
「我怕你想我。」他說。
沈容華從沒將情話說得這麼苦澀過。
可即使這樣的苦澀,也叫慕念歡喜得又是哭又是笑。
「嗯,我想你了。」她開口,嗓子已經啞了,連聲音也是微微顫抖的。
他的手突然從手腕轉移到她的手指,不知何時,像是變魔術一般地將一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我六年前就學會了這個魔術,今天終于用上了。」他望著慕念手上的戒指,笑道。
這一次,輪到慕念握住沈容華的手。
她的指尖在他掌心游走。
「Ido.」她輕輕寫下。
我們永遠不能預知自己的未來,可若能夠抓住眼前,已經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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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大結局的時候,在听飛兒的《愛有路可退》,原本這個文,我設定的是悲劇結局,可最終我還是給了個圓滿結局,因為在听這首歌寫到結尾的時候,自己哭了,我于是想,容華和念念經歷了這麼多,不如就給他們一個美好的結局。
留一份念想,給生活也好,給自己也好,或是給文中的人物也罷。
向來不喜歡寫感性的話,可結局這天,還是忍不住感慨一下——這個文可能不像《不夜城》那種暖調,但是卻是我更喜歡的,謝謝親們支持我到這里。
涼風薄暮
13.0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