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有狐,其名為雪 【上卷•憶昔塵緣】︰韶 華(五)

作者 ︰ ﹏伊人т

相望如此美好,視線交織恍惚春風過處萬里花開,只一瞬便暖了心房。

欲和他續盡未了之言,又恐大庭廣眾惹人非議,遂牽動嘴角低垂了眼簾,只將千言萬語含在笑眸。

在老師的授意下,我繞過眾人前往東側的書案,微微提了裙裾入座。余光里包括姬發在內端坐的三人,心想他們就是青修子新納的學生了?

方坐好,離我最近的白衣少年下意識朝我望過來,我亦轉面迎上他清朗的目光,認出那是姬發的兄長。眉似青黛描摹的遠山,那墨色深處自有一雙俊逸的空靈水瞳,翕張之間盡顯溫文儒雅。

我斂眸溫婉一笑,如是算作招呼。他亦識禮地頷首,隨後與我各自轉回接著听學。

過了些時候,待老師教完今日課業,他把姬氏兄弟叫出閣外有話相談,我趁此間隙做番放松的調適,也把書卷翻過前篇,將我這些日子遺漏的學業溫習。

「你是冀州侯的女兒?」案上忽然投印長長的黑影,問我的聲音听來成熟,干脆而果決。

「是的,我爹確是冀州侯。」說時我不慌不亂,從容抬起一雙淺笑流波,「我叫妲己。」

「哦,妲己……」他輕囁我生澀的名字,眼里笑意明媚,有暖風的和煦,也不乏弱冠之年的青澀,「我是子辛。」

「子辛?」我細碎念著他特別的名字,總覺得哪里不對,「請問……‘子’是你的姓氏麼?」

「對啊。」他答得泰然自若沒任何異常,「‘子’就我的祖姓。」

听他承認我心更是一驚︰「那你豈不是……」

「妲己,你過來。」老師突然進來喚我,也將我呼之欲出的驚奇打斷。

我拾衣姍姍而起,那名叫子辛的少年亦隨我向門口走近。

「為師來為你引薦你的三位同窗。」青修子眉目溫和,依循長幼先指我身後的介紹說,「這位是殷室三王子辛。」

我側身款款行禮,心里尚算平靜,不如方才驚愕。我本覺著「子」乃是我殷商王族之姓,暗自思量莫非子辛就出身王室?如今老師的話正好驗證了我的猜測,他不光是王公貴族,更是商主膝下深得器重的三王子,他的地位真叫人望塵莫及。

「這二位都是西伯侯的公子,長子伯邑考。」然後青修子又指著身旁相依的姬姓兄弟依次說道,「次子姬發。」

「妲己見過王子殿下和二位公子。」我依禮朝他們扶腰欠身,心中卻不由驚嘆青修子此番新收的學生都是出身名門望族的王侯子弟,他的盛名果然非尋常師者可比。

「這是冀州蘇侯爺家的千金……」

「這位妹妹我們見過!」青修子正要反過來為他們介紹我卻被姬發給打斷了,他迫不及待搶了話頭又沖我笑笑,「原來你叫妲己呀?」

他心直口快的性子反倒把我弄得很不好意思,未語先羞地點了頭︰「嗯……」

「看來老師不用再介紹了。」子辛爽朗笑言,有些附和姬發的意味,「這位妲己師妹,我們都已經認識了。」

「師妹?」老師意味頗深地輕捋青須,笑得微帶窘色,「妲己做為師的學生可比你們都要早兩年呢!」

「哦?」姬發看我眼露詫異,又與子辛面面相覷頓生一絲尷尬,「這麼說來她還是我們的師姐了……」

「師姐師妹都不過是個稱呼罷了,不必過分在意的。」我通情達理地自行退讓一步,訕然笑著為他們解圍,「況且妲己較各位都年幼,身份亦不及諸位顯達,豈有資格被王子和公子以師姐相稱?妲己還是尊稱各位師兄好了。」

我善解人意的說辭總算讓他們感到自在了些許。談笑間我也將他們三人仔細端詳——子辛最年長,相對沉穩些,他相貌堂堂,眉宇間英氣十足,也透出非凡的剛毅,和王室的威嚴。伯邑考話不多,常是垂首一旁听我們交談,安靜、內斂、恬淡如水。姬發只稍長我兩歲,雖生得器宇軒昂,卻稚氣未月兌猶帶幾分頑劣的天性。

爹,你同意女兒來此求學一定也想不到與我同窗而坐的會是他們,尤其是子辛,我泱泱商朝王室的子嗣竟也遠道而來拜青修子為師,足可見其四海遠揚的才學和德行。

歷來女子很少能有像我這樣的,有幸與男兒同堂求學,所以不得不說我很幸運。可是我的幸運絕非偶然,它源自爹娘對我的寵愛,我要什麼,他們都會盡可能地滿足我。他們對我這無與倫比的寵愛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們告訴我,我在六歲的時候遭了一場劫難,原本我已經死了,就在爹娘悲痛欲絕準備為我.操辦後事,我居然奇跡般地死而復生。

我這失而復得的女兒自然叫爹娘倍加珍惜和憐愛,從此他們便格外注重對我的栽培,請冀州最好的老師教我禮樂,其中琴藝、舞技、書畫的造詣是他們最期許的。學識淵博的青修子原先安于隱逸,卻也離奇親自登臨蘇府,說憑我的悟性願意收下我這個學生授以道學,這一教便是兩年。

「那天在集市上都沒來得及問你叫什麼。」閑暇之余姬發主動走來我案前與我閑談,「真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吶!」

「我也沒想到,是挺巧的……」說時難掩羞色地垂眼,目光順勢落在腰間的荷包,「上次的事還是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丟了荷包就糟了……」

「我那天從小偷身上拿回你荷包的時候看到上面繡了‘妲己’倆字,沒想到那就是你的名字。」他亦對那天的事記憶猶新,眼神也不無好奇地看過來,「我拿在手里掂量著荷包也不重,那里面放的什麼寶貝讓你每天都要帶著它?」

「其實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是一塊玉墜子。」我握緊荷包淡然敷衍,或許我給的理由會惹他笑話我膚淺吧,「因為我娘覺得它吉利,就要我時常帶在身邊當護身符保平安用嘍!」

「哦,這個我懂!護身的玉佩我也有一塊!」不想他竟很有共鳴地彎了嘴角,「看來你娘和我娘都很在乎這個!」

看他笑起來明眸皓齒,我也情不自禁地被之感染。

至今猶記初遇那年,我九歲。

姬發十一;伯邑考十四;帝辛十六歲。

記憶彼端那本該就是無憂無慮的年紀,那年春天冀州的花兒仿佛開得格外嬌艷,恍若蘇家的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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