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昨晚我被押回壽仙宮,外面就安排了衛兵輪班看守,子辛軟禁了我,令我踏不出寢宮半步。
第一日我在焦灼不安中惶惶渡過,子辛整日沒來,不見我,對我三番四次托舍人相告的請見也置之不理,他這是要讓我看到他心意有多堅決,絕不因為我的求情就心慈手軟。
事成定局,想我和姬發的命運似乎必須用這麼血腥的方式來決定了。
當我終于變安靜,不再求著盼著要見子辛,也總算明白男人若執念一事,任憑女子流盡眼淚都是徒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他給我的牢籠里靜靜等待結果。
第二日,我不曾預料的是姜後居然駕臨壽仙宮。
她來時見我滿面愁容,心灰意懶連梳妝也敷衍,便用柔軟玉手撫我側臉憐惜念叨︰「這才一日不見,瞧妹妹憔悴的……」
我眼神垂落獨自黯然,在她面前不敢把情緒表現得太過明顯︰「娘娘勿念,妲己沒事的。」
「是在為周族的二公子擔心麼?」她是明白人,一語道破我的心事,「怕他在赤血台比武負于大王而斷送了性命?」
她直言不諱反倒讓我更不安了︰「娘娘,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妹妹安心,本宮沒別的意思。」她見緊張我忙措辭寬慰,推回我臉色窘促的解釋,「妹妹早年在冀州曾與那姬姓公子有過婚約,本宮也素有耳聞,如今看來,妹妹對他還真是情深意重,想必這就是妹妹遲遲不肯接受大王的原因吧?」
被看破的事實再掩飾也是沒有用的,我理屈若斯索性間接承認了也罷︰「娘娘聖明,妲己的過去不堪回首……」
「難道妹妹對本宮還說不得交心話麼?」她執我手溫柔傾訴,「妹妹靈氣逼人,本宮還是女子呢都我見猶憐,更何況大王是那樣血氣方剛的男子?本宮也是打心眼兒里喜歡妹妹,早就把你當自家姐妹看待了。」
「娘娘賢德,是妲己愚昧有負厚愛。」我卑怯抿著嘴唇,心情陰郁說不出只字片言。
「既然比武在即王命已不可動搖,再多的擔憂也是自尋煩惱。」她拍著我手背循循勸慰,「妹妹不如看開些,要知道大王宅心仁厚,興許就算他贏了周二公子也會留他活命的。」
真會這樣麼?我深知她這只是安慰我的說辭,她並不了解我們之間的狀況,更不懂子辛和姬發都是心高氣傲的人,對于這場較量早已將生死拋開。子辛似乎從不擔心自己會輸,一個帝王的生命里豈容留下失敗的污點?再者昔日我曾多次觀他二人于竹林切磋武藝,很多時候都是子辛技高一籌,他的劍法遠比姬發來得淒厲和凶猛。分別已有多年,如今的姬發是否能招架我真的沒有把握。
「我想求大王收回成命,可他對我下了禁令,不許我走出壽仙宮。」越想心越亂,苦澀哽住喉,「他在生我的氣,始終都不肯見我……」
「妹妹想見大王又有何難?本宮這就去長樂宮勸勸大王。」我所認為難如登天的心事就這樣被她一笑吹散,「大王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本宮相信只要妹妹沉住氣,對大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的話他還是會听的。」
姜後是守信之人,她真為我爭取來了機會,當日夜里子辛就遣人過來,邀我去長樂宮與他共進晚膳。
「御膳房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差勁了,就沒一道菜開胃的!」
席間我們似乎都沒什麼胃口,彼此就沒怎麼動筷子,最後還是他打破了沉默,望著桌上的佳肴指桑罵槐出氣一通。
我幾次想開口都沒底氣,終是憂心忡忡吞回肚里。
「不過有些事就像這盤里做好的菜,不管你想不想吃,它都已經擺在你面前,人不吃飯就等著餓死,何必跟肚子過不去?」他早把我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在眼里,佯裝吃了一口菜,津津有味還話中有話,「同樣的,如果有人想勸孤改變主意,那還是省省力氣吧。」
「曾經在西竹林欣賞你們練劍,參研武學劍術,現在想來那樣的畫面真美。」眼神如心空洞,垂落後冷言質問,「可如今比武卻是為了見血,我泱泱殷商如此富庶,以子辛哥哥的財力、權力根本不缺人畜為你祭天,難道非要姬發不可?就算是輸,那也必須以付出生命為代價?」
「說到底你就是不想他死,連你都覺得他沒勝算麼?」他報以一絲嗤笑,「你是不是也認為孤做得太絕情,太卑鄙了?」
「誰輸誰贏,結果尚未可知,妲己也不願去想。」我忽然感到說不出的倦意,已沒多少力氣去與他做些無根無果的爭論,「妲己從未想過你們會走到今天的地步,你們是師兄弟也是表兄弟,難道不該是情同手足的好友?卻為我反目成仇……是我的錯吧?如果我不出現在你們之間,就不會有現在的手足相殘!」
「妲己,孤再問你一次,你用心回答我。」他信步而來蹲在我身邊,手指輕柔且惆悵地把我臉端起,「當初在冀州我無權無勢,你選姬發我無話可說。今日你身在朝歌,巍巍王宮,留在我身邊可俯瞰你腳下的壯麗河山,可與日月星辰齊輝享受蒼生膜拜的榮耀!孤拿這一切捧給你,你一點都不動心?即便是這樣,你還是會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