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
意識模糊里听到有人在喚我,是姬發的聲音?
指尖微有觸動,最初的知覺是踫到些許柔軟的女敕草和塵泥,絲絲涼意沾滿側臉,感受得愈發真實,我知道自己在瀕臨蘇醒。
呼喚聲由遠及近已傳至耳邊,最後一聲帶出低頭將我發現的吃驚︰「妲己?!」
眼終于虛弱睜開,眼前呈一片花白的迷離,嘴唇嘗試顫栗般的囁嚅︰「姬發……」
「妲己!」他像一陣風似地撲到我身邊,扶我坐起就問,「出什麼事了?你怎麼睡在這!」
「我……」
我先是無力地四下張望,看清自己正臥在鋪滿落葉的綠草地上,腦袋暈乎乎的,一時也想不到措辭來解釋自己為何會在野地里莫名昏睡,又睡了多久?
「我找了你一夜……」他用力抱緊我肩膀,藏不住滿眼的疼惜,「我都要擔心瘋了!」
「姬發,對不起……」我動容輕撫他深蹙的眉頭,卻怎麼也抹不掉他眉心凝結的那個「川」字,「我不該亂跑的……」
「你出去那麼久都沒回來,我多怕你在外面遇到不測?」他說著就情緒失控擁我入懷,話語里猶帶幾分微弱的哽咽,「我真怕……怕你就像當年在冀州的時候被我氣得離家出走,我好怕再也找不回你……」
「知道怕就好。」我靠他肩上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安定,「那以後別再把我氣跑了弄丟了,到時找不到我可別哭爹叫娘的才好!」
「妲己,究竟為什麼你會昏倒在這里?」
「我也說不清楚……」我努力想回憶起撲朔迷離的經過,可惜毫無頭緒,「我為了采一朵花,走著走著就迷路了……」
「花?」他從我口中咬住怪異的字眼,「什麼花?」
「是鳶尾!」我放眼環顧四周夜色,除了濃墨暈染的樹林和草地就再無他物,我頓時怔得神不守舍,「為什麼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他看我心神恍惚得厲害,只能稍按住我雙臂不讓我瞎折騰。
「鳶尾啊!一大片的鳶尾花!」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不安的情緒也瞬息迸發,「我明明記得身邊種滿了白色的鳶尾,鋪成汪洋大海!可為什麼現在卻看不到了……」
「妲己,這里沒有你說的那種花。」他下意識看向左右身後,頭搖得一臉無奈,「你是不是做夢了?」
「不會的!」他的質疑被我矢口否認,受不了他不信任的眼神,我幽怨低頭瞧見那翻落草間死氣沉沉的竹籃,當即想到什麼便迅勢將它撥開,沒頭蒼蠅似地翻找起來,「在哪里?在哪里啊……」
可籃中撒落的只有那些蔫耷耷的菜葉,我明明有采幾朵鳶尾放進去的,不然我也不會走遠了,更不會走到迷失方向!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看不懂我狠狠抓起那些無辜的菜葉又丟掉,何故拿它們來撒氣,「為什麼你今晚變得好奇怪?」
「沒有了……」真的沒有東西可以證明我看到的和听到的那些奇幻人事,我抬頭看他忽然覺得好委屈,喉嚨像被貓爪抓撓著,「姬發你相信我,我沒有做夢,我說的都是真話……」
他把心疼化滿胸懷供我棲息,額頭蹭著他堅毅的下巴,他說︰「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可以把我的妲己嚇成這樣,但是有我在你完全不用害怕,只要是你說的我都願意相信。」
「我看到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女孩子,從我很小的時候就常常夢見她,她有一雙紫色的眼楮,頭發是銀白的,月光的那種顏色……」我深藏多年鮮為人知的秘密總算能跟他分享了,「她曾在我離家出走的夜里把我召喚去涂山頂上,當時我看到她想上去和她說話,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我可能就摔下去了……」
「听你說的……」他听後浮現本能的猶疑,「倒像是仙人?」
「會麼?」我不懂他哪來的荒謬念頭,「你怎麼不說是妖精?」
他像是故作輕松的笑出,有意說來哄我︰「你都說和你長得很像啦?我的妲己怎麼會是妖精呢?」
「是妖精你也得喜歡……」我撇出滿嘴的霸道,氣氛就這麼被他給帶好了。
「好好好,我喜歡!」他半妥協狀地附和我,驀地露出狡黠壞笑,「你知道麼?你只有在一種時候最像妖精。」
「哦?」我預感到他似乎想說什麼了,不過裝無知,就當給他個機會。
他還真好意思湊過去和我笑嘻嘻地咬耳朵︰「你在床上什麼都不穿的時候……可妖了。」
我差點沒一個眼神白死他!
有這麼不正經的夫君麼?好生生一個叫人心里難受的話題也能被他歪成這樣,足可見︰他是個十足的歪才!
今夜的事就當告一段落了,我答應他要忘掉這些百思不解的郁悶。被他牽著沿原路往家走,遠遠地覺得籬笆外站著個人影。他好像也看到了,因為我明顯感覺他牽我的手猛一陣握緊。
走近了,借著月光我才看清那人的樣子,是個約莫三十而立的中年男人,穿深赭色的錦衣長袍,顎下青須儒雅。
那人迎面見我們來了,居然畢恭畢敬地向姬發鞠下一禮。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