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有狐,其名為雪 【上卷•憶昔塵緣】︰遠 辭(二)

作者 ︰ ﹏伊人т

信上說,從散宜生口中得知他父親的病情要比我們想象的都嚴重很多,說他已經臥床不起,為了周族的生息,立嫡之事才勢在必行。他回西岐既為探病盡孝,也想為那嫡位做一番爭取,只不過奪位的理由不是他自己,而是為我。

他說所謂名利、地位和家業都不是他關心的事,那些都可以由比他卓越的兄弟來繼承,比如伯邑考。而他仍想回去試試只因在他看來,拿下世子之位就意味在一族之內有了絕對的發言權,到時他亦可順水推舟將我以正室之名接入姬家,那麼做才叫名正言順的夫妻,才能兌現帶我去岐山看鳳凰的誓言。在他心里始終欠我一場羨煞世人的婚禮,那是他至今想起都耿耿于懷無法心安的遺憾。所以他暫時留下我獨自前往,前往那個被他看到的一線希望。

他執念不休的不是功名利祿也不是前程抱負,而是要給我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讓我不再只是委身隨他隱居在這荒山野嶺,我值得比現在更安逸、舒適,更錦衣玉食的生活,他是這樣認為的?

我頓覺心涼,想他到底是用心良苦還是庸人自擾?他真的以為我很在乎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我不過是想像他說過鳳凰那樣飛鳳翔鸞夫唱婦隨,只要那個陪我白頭到老的人是他就好,這根本無關他是不是周族的世子,有沒有 赫的家世地位。

姬發,我多可惜,我交出自己這麼久,你還是不夠了解我……

手捧著飯碗發呆,碗里飯食已干冷卻未動一口,只是夾著筷子不停搗鼓,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影子。就像此時我會想起熱天剛來的那陣子我被弄得有些中暑,一到吃飯就沒胃口,而他為了討我開心居然親自下廚去給我做吃的。

當他背著我在爐灶上 里啪啦搞出個三菜一湯端到我面前,我著實驚喜了一把,但驚喜過後還是沒什麼食欲。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病怎麼好?看在這些是我親手做的份上,娘子大人多少也要吃一點嘛!」看我拉著臉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他不勝關切地說著好話給我夾菜,「來,快吃!」

我瞄一眼飯菜又帶著央求的目光看他︰「吃不下怎麼辦?」

「乖,吃一口就好。」他哄我就像在哄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就一口!」

我慢悠悠拾起筷子,終如他所願吃下一口︰「好了,我吃完了。」

「再一口!」不料他得寸進尺,居然給我這病人撒起嬌來了,「再吃一口就放你去休息好不好?」

「好,你說話算話哦?」我有氣無力送入第二口,怎麼吃飯比吃藥還難?!咽下後自是無比幽怨地望他,想著總算能解月兌了,「好了吧?」

「娘子好乖呢!」他恨不得要給我鼓掌吶喊,听著還算舒心,可後面說的話頓時又讓我有種想捏死他的沖動,「既然這麼乖不如就再多吃一口吧?」

我登時把碗筷往桌上重力一叩,隨著「啪」的巨響,我被這大熱天搞出的煩躁情緒也一並爆發︰「你無賴!」

「我無賴也有人喜歡吶?」他不慌不忙端起被我丟下的飯碗,依舊還是那張不識相的嬉皮笑臉,「你看我這無賴都做牛做馬來伺候你了,你就給個面子唄?」

我不明白自己那發了一半的火怎麼突然就滅了,眼看著他遞來我唇邊的飯碗,還親手夾起一塊大獻殷勤︰「來,張口。」

雖然一直受著我的白眼,可那頓飯到底是被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哄帶騙地吃完了。現在的自己形單影只,想起那時的溫馨畫面更感到一陣無能為力的心酸。

碗終還是被我擱下了。

你一定不知道,沒有你的這幾天我是怎樣茶飯不思地過來的。我好像得了一種怪病,那種病比中暑還可怕百倍,又沒有人可以拉下臉皮來哄我吃飯,我想我是不是就快病入膏肓了?

然而還有遠比吃飯更讓我煎熬的——

每當我棲上那張冰冷的竹榻,撫著另外半邊他曾經靠過的軟枕,眼前依稀又出現他的幻影,仿佛他還如昨昔那般酣睡在我身邊,睡前總會給我講一會童年趣事。可一回神連幻影都蕩然無存,只有我孤單的手還在他睡過的位置久久徘徊,想尋覓哪怕一絲他留下的余溫,今夜也足以伴我入夢,可事與願違,手觸及的地方永遠是那麼殘酷又徹底的涼。

姬發,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手指不經意撫去枕邊驀地模到個冰涼涼的硬玩意,我迅疾將它拿出來細看,竟是塊形似半圓的玉飾。對了我想起來了,我當時抽出絲帕的時候確實有什麼東西從中掉出來,我心急想讀信就沒立即留意那是何物,又被我遺落去何處,現在看來,那時藏在絲帕里的就是這半塊玉了?只是怎麼會那麼眼熟?!

我本能去行李中翻出自己隨身多年的荷包,那個幼年在冀州集市險些被賊人竊去,幸得姬發幫我奪回的荷包。迫不及待打開來,拿出里面被我視為護身符的玉墜子,接著把那兩塊玉依縫拼貼……結果出人意料得讓我窒息。

它們居然是如此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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