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我在火狐宮城樓上差點被焰煌抓住,是血灩璧突發奇光擋住他,我才得以逃月兌,難道是我們的狐祖顯靈庇佑了女兒?
我握著血灩璧站在母後墳前,回想昨夜千鈞一發的離奇經歷,百思不得其解。
可如果狐祖在天有靈,為什麼眼看著她的後代慘遭屠殺而不管不顧?為什麼能容忍她延續的血脈從此斷盡?丫!
「狐祖!」我情緒悲憤一時不能自持,仰天呼喊一個我從未見過,只存在于我族傳說里的人物,「狐祖你看得到涂山嗎!你看到我們所受的災難嗎……」
喊累了,仇恨卻肆意滋長。
母後,到底我怎麼做才能報仇?望你在冥冥之中指引灕澈。
「想不到只是短短一夜之間,狐界盛極的涂山氏居然凋敝成這般模樣……」
驀然听見有個男人發了句感慨,隨之便是踩著荒草踱上山頭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嚇得我抹掉眼淚,飛快變回狐身躲在月合樹後。
「真不知道女媧娘娘心里在想什麼!」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像是在抱怨,可這聲音怎麼听著有點耳熟,「不是說上天有好生之德麼?她居然要我們這些神仙坐視不理,眼看涂山生靈涂炭!媲」
「宿命吧。」那人唏噓短嘆自是無可奈何,「司命簿上早就寫好的命數,任何人都有心無力,何況這種結果也不是你我能逆轉的。天璇,我們不能把責任一味歸咎于女媧娘娘。」
宿命?呵呵……
我蜷了身子難耐心底一陣寒意,寒得我直想冷笑。
不過從他們的對話來看,這兩男人是仙界的天神?而我听來耳熟的那位好像叫「天璇」?可他的聲音我到底在哪听過?
我試圖撥開混沌的記憶去找尋答案,可一時半會就是想不起來了。一定是我從昨晚到現在受到的刺激太大,大到我滿腦現在只能裝下仇恨,把其他記憶都沖散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媧娘娘會‘述運之術’,司命簿到了她手里是可以任意更改的。」叫天璇的男人透露出好多不為人知的玄機,「為了這事我還專程去找她談過,結果鬧得不歡而散。」
「所以你一氣之下把他賞你的硯台都給砸了?」他朋友嗤了一聲像是在笑話他,「這一砸可好,直接砸下界了,怕是也很難再找回來了。」
「你不提這事我還不生氣呢!」被好朋友火上澆油,天璇更是憤憤不平,「我本來想曉之以理說服她挽救涂山一族,她倒好,嚴詞厲色把我教訓了一通不說,最後居然還賜我個用過的硯台?!說我要是平時無聊就去磨墨,寫個詩畫個畫兒什麼的,少管些無謂的閑事!我又不是你,舞文弄墨,我才沒那個雅興!」
「 ,我看她言下之意是要你磨去稜角。」他朋友的見解倒很是獨到,而且似乎很喜歡埋汰他,「不是我說你,你這狂妄不羈的臭脾氣是該改改了。」
「有什麼好改的?我覺得我脾氣挺好啊!」牛皮吹著就到了山頭,剛還在大言不慚的天璇驀地倒吸了口涼氣,「這……」
我透過樹干遠遠窺視那二人身影,他們必是見了山上的滿地狐尸才被震懾到了。
他朋友也怔懵良久才回神,悵然嘆惋︰「看到此情此景,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飛來橫禍,大好的涂山被弄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更可悲是死後還無葬身之地……也罷,就讓我們來幫忙善後,當是盡點心意。」他說罷舉手拂袖,幻化一縷仙風席卷過雪狐的尸首,「希望它們的魂魄能早日安息。」
安息?我甚想笑他天真。寧不知火狐一日不滅,雪狐的亡靈就一日不得安息!
我那些淒慘的族人在他仙風過後一個個身形渙散,直到消失不見,我望著心痛,不舍與他們從此永別,便也情不自禁發出一聲幽咽。
「什麼聲音?!」他朋友頓驚。
我以為自己那聲狐吟尚淺,卻不料神仙的听覺如此靈敏,我想捂嘴已經來不及了。
天璇似乎也听到了,他警惕邁出大步欲把山上巡視一遭,最後終于找來月合樹下,而我再逃不過他的眼楮,只見他滿眼驚喜地喚他朋友︰「璣墨你快來看這里!有只雪狐……還活著!」
他朋友聞聲小跑而至,看著地上的我也欣然笑開︰「真是雪狐啊,它居然能躲過一劫?好不可思議……」
「這個就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從那麼大的劫難里幸存下來還能遇到我們倆,也算它三生有幸了!」那天璇說得喜不自勝,說著就伸手做出要抱我的樣子,卻不想在半途被他朋友揮手擋住,天璇納悶,「怎麼?」
「你不是常說‘仙妖殊途’麼?」璣墨是有意嘲諷他,斜他一抹鄙夷的眼神,「那你還抱它?」
「我可是仙界最英明的天神,正義無私一直是我的座右銘,現在是該同情弱者的時候,對吧?」天璇不以為然地推開他手,自詡正義的化身張開懷抱傾身向我,「來,過來小狐狸!」
仙妖殊途……仙界最英明的天神……
兩句話頓如閃電劈開我混沌的記憶,終于讓我想起來了!
南辰仙宮,與我屏風之隔,出言不遜貶低我涂山氏,還把我的月合帶隨手丟棄……
原來這個天璇就是武星君!
此刻他居然還有臉攤著手要我去他懷里?舊仇宿怨噴涌心頭,正好我心情差找不到人發泄,于是縱身一躍而起,我給他的不是熱情擁抱,而是一口尖利的好牙!
「啊——」
他猝不及防就是一陣慘叫,嚎得那叫一個天崩地裂大快人心︰「怎麼你這狐狸是屬狗的?!快松開!」
武星君,我說過我一定會狠狠咬你一口,以解我當初被你嫌棄之恨,既然今天你主動送上來討咬,那我當然就不客氣了。還罵我是吧?看我咬死你!
「松……快松口啊你!」
他使出渾身力氣想甩開臂上的我,如是懸空吊臂被他甩過來甩過去,甩過璣墨石化的雙眼,可我的牙卻像是粘在了他手腕上,任他狂甩咆哮都不撒口。
「咬上癮了你?求你了快松開……」他叫苦不迭的求饒我當沒听到,照咬不誤!
「狐狸你尾巴掉了。」
璣墨冷不丁冒出來一句讓我心頭一驚,不自覺就松了口勁,天璇見機猛把我甩落。
璣墨冷眼看朋友在那里上躥下跳苦不堪言,竟然還能怡然自得地轉頭謔笑︰「有些人吶……自作自受!」
「說什麼風涼話!」天璇疼得齜牙咧嘴,吃痛揉著腕上被我咬出血的牙印,鄙視璣墨,「你個沒同情心的……」
「我記得剛才是誰說……」璣墨轉回似笑非笑的眼眸,故皺眉反唇相譏,「現在是該同情弱者的時候?」
璣墨說得漂亮!我欣賞你的明智,就不該同情這混蛋!
天璇懶得理他,低頭怒視地上犯了大罪的我,而我也不甘示弱地瞪他,恨恨地瞪他!
他被我瞪得怒火中燒,一把揪住我後頸的絨毛,把我極不溫柔地拎起來懸掛眼前。
「你這凶悍的家伙!怎麼見人就咬啊?不識好歹嗎!」四目相對就開罵,我怨氣還沒消呢,沒等他罵完又張口向他,這回卻被他靈巧閃避了,「你還咬!」
他忍無可忍在我頜下戳了一指,快得我還不明狀況,下巴就像是月兌臼合不攏了,整張嘴都不能動了……不好!這混蛋點了我的啞穴!
嘴動不了我就氣急敗壞地拿手腳撲騰想抓他,他看我還撒野居然又在我胸前正中一戳,那點穴的手法絕對快狠準!
這下我四肢都不能動了!
「真是狐膽包天,居然連神仙都敢咬!看我不收拾你!」如此我被他拎在手里總算是消停了,他無比快慰地冷笑一聲,說著就伸出另只手掌想來拍我,可揮到一半卻愣住了,「呃……它哭了?」
璣墨湊過來看我,看罷撇撇嘴,說出我心里話了︰「它剛被人滅族,現在舉目無親,還要被個壞脾氣的神仙欺負,人家當然委屈了!」
「沒出息的我心軟了。」天璇喪氣扭頭,不忍再看我眼淚汪汪的可憐樣,定格半空的手掌終是放下,「算了,暫且饒你一次。」
璣墨看他那樣忍俊不禁,意味深長地對我笑道︰「狐狸啊狐狸,還不快謝武星君不罰之恩?」
謝他?再等五百年吧!
天璇松開我的脖子,由我被他兩手架著,嘴角玄虛一笑︰「璣墨,我有個提議。」
璣墨眉梢輕揚︰「說。」
「你看它現在孤零零的,我們干脆把它帶回仙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