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茫茫,蜿蜒盤旋的銀白雪山若隱若現,如盤桓的玉龍般翻雲吐霧。近雪遙峰如冷刃寒冰般直上雲霄。
朔朔寒風中一抹黑影逆風而行。
忽狂風一陣,卷起漫天飛雪,銀光乍迸如千鋒萬刃割向皮肉,裂進雙眸。立于雪中的黑衣少年忙俯身單膝跪地用手護住雙眼。他已經在這風雪之中走了整整三個時辰。
風雪漸小,少年張開雙眼卻仍是一片混沌而模糊的銀白。忽然一個跳躍的影子躍入視野,少年忙用手揉了揉雙眼,忽而一個激靈躍身而起,向那個黑影追去。
追逐著,視線逐漸明晰,放眼四周,少年已來到一處幽潭,四周岩壁冰錐倒掛,潭水半冰半融,潭邊立著一棵虯須滿布,枯枝倒掛的古樹。
「果然,跟著這銀角花鹿才能找到這玉紋寒潭!」少年嘴角上揚,望著古樹。這樹雖然是枯藤纏繞枯枝倒掛,葉子卻是異常翠綠,嬌艷欲滴,一葉百影,熠熠流輝。
「這想必是影木了。」少年舌忝了舌忝干冷的嘴唇,只是不知那「影木之周,必有緋雪之蚌」的傳聞是不是真的。少年環視四周,向潭邊走去。
忽地,身後傳來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響,他眸光一閃,轉頭冷眼瞥向身後。
只見腳跟處有兩只綠瑩瑩的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眸中迸裂出嗜血的寒光。那是一只碗口粗細的墨綠巨蟒。
少年心中一驚,只覺一陣冷氣從腳底直竄到後背,周身襲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他穩了穩心神,眼神鎖住巨蟒,站定身形,右手緩緩撫上腰間短劍,緊緊握住,卻也不動彈。
正當僵持之時,水中泛起了層層漣漪,潭心浮出幾抹緋紅之色,隨後一只雪白中染著血色條紋的蚌緩緩浮出水面。
少年心中一亮,卻未敢放松警惕,眼楮盯著巨蟒,只用余光瞟著那緋色雪蚌。而那巨蟒卻毫不猶豫地掉轉頭,向後轉了一個圈向那緋色雪蚌而去。
少年一愣,也從後面小心翼翼地跟著,卻見那巨蟒猛一個轉身,向他露出嗜血的獠牙,並且吐著火紅的信子,猙獰而扭曲著。少年一震,右手再次覆上軟劍,余光之中,緋色血蚌已經張開了蚌殼,露出晶瑩的皮肉,雪白而通透。
巨蟒再一次轉頭飛快地爬向蚌,而少年一個閃身躲到了大樹之後,目不轉楮地盯著那已經到了蚌身不足一尺處的巨蟒,等待著機會適時出擊。
蟒昂起了頭,尖利的獠牙閃著寒光,火紅的信子如一團火焰一吞一吐,忽然猛地向前一竄,蛇頭直刺向血蚌女敕白的皮肉。
躲在樹後的少年心中一緊,正要拔劍閃身躍出,卻見血蚌猛地一合,將已經探入一半的蛇頭狠狠夾住。巨蟒一吃痛便借著蛇身和蛇尾的力量狠命地甩頭,潭中頓時冰水飛濺,緋色血蚌卻緊緊地扼住蛇頭沒有一絲松懈的意思。
血肉迸濺伴著骨頭碎裂的聲音傳出,那血蚌竟生生夾下了蛇頭,只剩蛇身在地上吱吱亂擺。蚌吐出了蛇頭後便緊緊地閉了起來,蚌殼上濺滿了蛇的鮮血,順著蚌殼的紋理流淌,慢慢滲入殼中,只在表面留下點點腥紅的印痕,使蚌殼的紅色顯得更加妖艷。
樹後的少年看到這一幕不禁咋舌,沒想到這緋色血蚌竟然這麼厲害,那緋色的印痕竟然是吸食血液而來,他本想等蛇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可經過剛才這一番,蚌已經受到驚嚇,想讓蚌殼再次打開顯然並不容易,而且打開後還要伸手去取出那顆珠子更是難上加難,弄不好手都要被它夾了去。這麼看來,想要去拿蚌中的緋雪魂珠怕是要費上一番功夫了。難道,要把它逮回去煮了?
忽然,一陣風過,幾片樹葉隨風旋落而下。
這潭中此時怎會有風?少年覺得不對勁,仔細一看,卻是一道人影閃過。
直到那人到了蚌跟前站定,少年才看清那人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一襲點墨紫衣,如緞的墨色長發用一根銀色絲絛束在腦後,額前一綹碎發遮住了右眼,碎發下隱隱露出白色的的繃帶,另一只狹長的鳳眼則以一個十分舒服的弧度彎著,栗色的眸子中流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
只見那人伸出手對著水面輕輕一拂,流水便隨著掌風漾起波紋。一波一波的水流將蚌從水中推到了岸邊。他把手中拿著的枯枝平鋪在地面,將緋色雪蚌放在枯枝上,右手從腰間一模,抽出腰間的酒壺,將酒灑在樹枝上,然後拿出兩塊火石點燃了枯枝。
他打算烤乳蚌當下酒菜嗎?這可是千年才生出一顆雪魂珠的緋色雪蚌啊。躲在樹後的黑衣少年挑起了眉,咋了咋舌,卻沒有動,仍舊屏氣斂息地在樹後看他繼續做什麼。
枯枝在酒的作用下霹靂啪啦的燒著,火焰燒得通紅,把周圍烤得暖哄哄的,四處微醺著酒的香味。
蚌終于忍不住高溫的炙烤,慢慢張開了殼,酒香滲入蚌身,雪白剔透的蚌肉漸漸軟了下來,露出了一顆銀白飛紋的血紅珠子。
「老兄,怎麼樣,百年的女兒紅換你這千年的緋雪魂珠,這交易還不錯吧?你看你都醉了呢。」
紫衣男子鳳眼微微一彎,嘴角勾出一個狡黠的弧度,從腰間抽出一條鐵鞭向蚌身拋去。鞭尾的鐵爪死死鉤住了蚌身內的緋雪魂珠後,他手臂輕旋,鐵鞭順力回收,直直地將血魂珠從蚌身中帶了出來,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弧後,緊緊地被他攥在了手心里。
「謝啦,老兄,下次再來請你喝酒。」說著他一臉笑意地用鐵鞭將蚌送回了潭中。剛要轉身,忽然眼前閃過一線銀光,是從樹後飛來的一枚柳葉鏢。紫衣男子來不及躲閃,鏢從右手擦過,手心里的珠子落在了地上,隨即眼前便被一片白煙所掩,一瞬間什麼也看不清,他只得憑記憶向方才珠子落下去的地方模去。
果不其然,地上空空如也。他眉頭一皺無可奈何地撇撇嘴,只能閉目靜待白煙散去。
視線漸漸變得清晰,潭中靜得只能聞見岩壁上滴下的水滴聲,鳳眼男子向四處望去,空無一人,當然,也不見了那顆緋雪魂珠。
「看來這次又得無功而返了,只可惜了那大把的銀子啊。」他聳聳肩,嘴角勾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腳下輕輕一點,旋即飛落到了潭口。
而此刻潭外不遠處,黑衣少年正拿著緋雪魂珠飛快地跑著。到了一棵樹下,估計著後面的人一時半會兒不會追上來,他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向腳下的石頭輕輕借力,飛身上樹,準備休息一會兒。
確認了四周無人,他拿出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緋色珠子得意地端詳了起來,卻隱隱約約地听到廝殺的聲音從他剛剛跑出來的地方傳出。
他眉頭一擰,眼中閃過幾絲驚異之色,猶豫地回頭望去,那廝殺的聲音好像更加明顯了。
「唉,不行!」少年心中暗嘆一聲,便將手中的珠子藏好,翻身下樹回身直向幽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