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情景讓鳳眼不禁覺得好笑,撩起一只眼皮看她。
她並沒注意到他已經醒了,而是眼楮認真地盯著他手臂上的傷口,眉頭深深地皺著,那認真的樣子,像是在尋找著一塊精雕細琢的玉器上的一個極其細微的瑕疵,眼中流露出的柔和光澤不同于之前每一次見到他時那般劍拔弩張的警戒。完全不像之前乍起滿身硬刺的小刺蝟反而倒像是只乖順的小白兔。
季瑾麻利地倒出藥粉在掌心,用指月復輕輕抹勻,倒在紗布上,小心翼翼地在他腕間纏好,末了,還打上一個漂亮的雙花結,這樣就不用擔心紗布滑月兌了。季瑾看著自己干淨又漂亮的作品,滿意地微揚唇角,繼續尋找下一處傷口,並沒有注意到鳳眼此時散在她臉上迷離中有些莫測的目光。
看到她唇角露出的小巧而潔白的虎牙,鳳眼輕輕抿了抿嘴角,眼中劃過一抹漣漪,隨後變得愈發幽沉了起來。
他側眼輕瞥,午夜窗外,黑蒙蒙的一片。燭台上暖玉色燭火在微風之中搖曳著柔和的光暈,給這本應莊嚴沉寂的大殿染上一層迷蒙暖色,連石柱上張牙舞爪的雕獸都似乎溫順柔和了起來。肩臂上的痛似乎在一點一點淡去,紗布的輕微摩擦聲和那不時觸到他手臂的溫熱指月復,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疲倦。
也許,他真的是累了。
鳳眼慢慢合上眼,疲倦地睡去,今夜似乎格外靜謐祥和,給了他一個許久不見的安穩夢境……
迷蒙煙雨中,杏眼桃腮柔弱如水的女子坐在湖心游舫之上,無心回眸的一瞬,看到了他。她低眸淺淺一笑,轉身,執傘款步向他走來,步履婀娜,清秀雅致。
她抬頭對上他的眼楮,卻馬上又低了下去,一抹紅暈從臉頰騰上了耳根,又從耳根染到了白皙的脖頸。她羞澀地低著頭輕輕抬起削蔥般縴細的手指,指了指他微濕的衣角,又指了指自己身後的畫船,手中淡藍的紙傘向他頭頂偏來,為他擋去了吹面而來的雨絲,而飄零煙雨卻輕柔地飄落于她的青絲之上,給她水色迷蒙的眼角染上了幾分朦朧的柔美。一時杏花隨煙雨紛落,如雪般飄落于她肩頭發梢,落于他紫色的衣袍。
他靈身一躍輕輕攬她入畫船。她抽出襟間繡著紛飛銀蝶的絲帕,小心翼翼地拂去落于他眉間的花瓣。帕子所帶來的幽幽蘭香輕繞鼻尖,他伸出手握住她縴細的雙腕,卻忽覺胸口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猛然睜開眼,鳳眼才發現面前的絲帕不知何時變成了抹布,而順著他正握著的手看去,美人已不知何處,只對上了季瑾一張半石化半憤怒的臉。
鳳眼輕哼一聲,在季瑾開口之前松開了手,接過她手中的抹布,滿臉遺憾表情地將眼神從她身上移向窗外。
是誰說的,夢想總會因現實而縮水,他這回總算是見識到了,可這縮水的比例也太大了點吧,鳳眼搖搖頭無奈地笑了笑,瞥眼向外,天已微亮,這個美夢看來做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