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將士遞來的弓箭，季瑾一手攬過身後的陌檀，腳上借力，輕踏馬鞍，躍上城樓向外凸起的觀戰台，將陌檀輕放于台後隱樓中。叮囑守衛保護他周全，季瑾再次運起輕功，只身躍到站台上，合眉遠視，眸光微聚，鎖定白灝。
撐弓，震弦，執箭，劍鋒直指挑劍向白灝的顏宇。
在弦將離手的一瞬，季瑾卻忽覺一只手從身後覆在了她肩膀，同時箭身被兩根修長縴細的手指捏住。
心中一顫，季瑾回頭，正對上陌檀平靜如水的眸子，他向她輕輕搖頭，眼中不見半分波瀾，卻是隱含韌度不容置疑的神色。
與陌檀對視片刻，季瑾松開了撐弦的手。他既然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她隨他。
在季瑾收弓的一剎那，從台下四面乍迸出無數墨色暗箭，以電光之速，挾蕩風之勁直向觀戰台釘來。
以最快的速度掃視四面，季瑾心中一驚，這些箭似乎不像平常所見之箭，體積要小很多，而且極細極密，如牛毛一般，力道和速度卻是遠甚于平日之箭。
四面八方逼來的密集箭矢讓季瑾幾無躲避之隙，這空曠戰台上無處可借作掩護，正好把台上的兩個人完全暴露在如針箭雨之中。
季瑾一手後攔將陌檀護在身後，扔弓拔劍斬側兩支寒刃之際，一簇細刃已奪至她眉心前不到一寸之處，手中短劍已來不及旋回攔箭，季瑾的第一個反應便是閃身以躲避奪命之箭，可她卻沒有動。因為她若閃身，箭必然會射中她身後來不及躲避的陌檀。
季瑾偏頭揚起左手徒欲捏住箭身，卻慢了一步，細刃在手指合上的前一瞬從指尖穿過鑽向她瞳孔。
心驚之際，季瑾忽覺眼前一晃，膝窩被人一頂，重心不穩，雙腿向前跪去，看著利箭擦過自己頭頂發髻直向身後釘去，她心中猛然一慌，輕喊「陌檀。」卻在即將雙腿嗆地的一瞬被一只手臂攬過腰間，身子隨著手臂上的力量向右下輕旋過一個弧度，肩膀向後微傾，後背撞入陌檀胸膛，同時，雙腿被另一只手臂輕抄，整個人被抱在了他懷中，向後退去。
季瑾睜大眼楮，卻辨不清眼前的景物，似乎所有景象都模糊了一瞬，也只有一瞬。
當一切都恢復清晰之時，季瑾已立于站台內的城樓之中，而陌檀則立于她身側，身上完好無損，依舊面沉如水，似乎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只是她做了個驚心動魄而又恍惚的夢。
季瑾轉眼看向站台之上，方才她所立之處已釘滿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翎羽箭，墨色箭身在陽光下閃著冷冽寒光。
寒意不禁自腳底上涌，如果剛才她射出向顏宇的那一箭，四處暗伏的墨箭定會趁她弓弦離手之時悉數射向她，而她由于分神定難已躲避。
剛才，陌檀的出現又一次幫了她。
她轉頭看向他，眉心波蕩。本已在心底沉積太多，又沉寂太久的心事如同被一顆石子驚起，紛亂地掠起層層波瀾，太多連她自己都辨不清的情緒如泉般涌出眼眸，凝視半晌，卻是發不出一言。
「我猜，白王不會輸，王爺莫心急，且靜觀其變。」陌檀回給季瑾一個淺笑，把視線從她眼中移開，推開窗，從窗口投向遠處的戰場。
季瑾斂回視線，亦順著他的眼光投向遠處的戰場。
他不說，她便不問，不知何時，這在她心底似乎成為了一種無言的默契。
何況相較于陌檀，她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季瑾深吸一口氣，將剛才的所有情緒壓入心底，順著陌檀的視線，繼續將目光凝注于白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