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袋飛速地轉著,如果崖壁邊上有橫斜出的岩石凹凸之類的她或許能攀住,樹枝應該也行。只不過剛才她跳下來的地方似乎是這山崖的中間部分,兩側的崖壁應該離她很遠,剛剛又被山中的風吹亂了方向,現在已經全然辨不清哪邊是哪邊了。
她忽然感覺後背被什麼東西猛地一撞,身體被向前推去。身前有什麼東西扎到了她的臉,然後一團東西扎到了她胸前。
是樹枝!她腦中一閃,忙伸手向前,盡可能地攬過面前的樹枝。
樹枝被拽得向下墜去,季瑾下落之勢隨之一緩,可身子仍在向下沉。她咬緊了牙,心里急劇跳動著。
不知她所攥住的這些樹枝能不能承受得住她的重量。
終于,一切都停了下來。樹枝竟真的承住了她的重量。季瑾一顆懸在喉嚨的心終于落了下去。
只是,此刻身後傳來的奇怪而刺耳的叫聲,混著撲騰翅膀的聲音讓她不禁心顫。
她屏住呼吸,一邊在心里祈禱著身後的那只家伙不要進攻她,一邊小心翼翼地順著懷里抱住的樹枝一點點向上挪去。
手中抓著的樹枝漸粗,身後的東西似乎也沒有要攻擊的意思。季瑾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抬頭打量了一番,這是一顆很粗壯的老樹,從山崖邊橫斜著長出。她攀住一枝足以承住她的重量的橫枝,雙手一撐,坐了上去。
這才終于看清了剛才躲在她身後的東西。
那應該是一只雕。
雕撲騰著翅膀落到了離季瑾極近的一根樹枝上,晶亮的眼楮閃著光,似乎是在看著她,卻不是盯著獵物的那種犀利眼神。
季瑾忽然想起上次在祗岩山洞的那個夜里,也曾經有一只雕幫了她,而且,她還把牛肉分給它吃了。似乎和這只長得挺像的。
這里沒有別人,那麼,剛才難道是它從背後撞了她?是它救了她?剛才從牢口一路上跟著她的也是它?她在奇怪中又覺得有趣。如果是這樣,那她的運氣可真是太好了,看來平日做的那麼多好事還真是沒白搭。
這麼想著,季瑾全身都松了下來。精神一松,身上的傷口便開始叫囂著疼了起來。
雕忽然飛起落在了她身邊,沿著樹枝向她踱了過來。
在月光下,她隱約見到它腳上似乎粘著什麼東西。低下頭近身去看,竟然是一根紅線綁著一個小藥瓶拴在了它腿上。她試著靠近它,把手試探著伸到了它腳邊。
雕沒有動。
季瑾便大了膽小心翼翼地解下了那小藥瓶。打開藥瓶,里面是一些粉末。她用手捻了一些,放到鼻尖嗅了嗅。是金瘡藥。
她頓時被疑惑填滿,同時不自禁地想到了一個人。可她又馬上強迫自己停止思考下去。那人分明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她沒必要再自欺欺人了。季瑾手指輕輕撫過臉上的刀痕,灼痛的感覺還在。
這場獨角戲她不能再固執地演下去了。
她又仔細檢查了一下,藥里沒毒。
也許是鳳眼,也許是這雕有個身為醫者的主人,也許是這雕真的極通人性,也許真的是因為她運氣很好。找出了這麼多條可能不可能的理由,季瑾的心里終是漸漸踏實了下來。
涂好了金瘡藥後,她身上的疼似乎緩解了許多,于是便開始計劃下一步該如何。現在是夜里,她看不清四周的情況,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現在距崖頂已經有很遠的距離了。以她這一身傷是絕不可能爬得出去的。于是她決定先養精蓄銳,等明天早晨再作打算。
她扭頭看了一眼立在她身邊雕,心里有了個奇怪的想法,如果它再長大一倍的話,她就可以趴在它背上,讓它載她出去了。
她忽然又覺得自己好笑,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思這麼不著邊際地想入非非,可是這時雕卻猛地沖她飛了過來。
季瑾心中一急,不知它要干什麼,便想向後挪去。可還沒等她動,那雕卻已經落在了她腿上。
兩只爪子勾在她腿上有些癢癢的,季瑾又一次屏住了呼吸,不敢動,也不敢出聲,只是目不轉楮地盯著它。
雕卻臥在了她腿上,張開了翅膀,像是護著幼鳥一般把她的腿抱在了羽翅之下,然後垂下了頭,貼在了她腿上。
許久雕都沒動。它似乎是睡著了。季瑾忽然意識到這樣的姿勢讓她感覺比剛才似乎暖和了不少,而且挨著翅膀上的羽毛似乎也挺舒服的。
這雕一定是個好母親,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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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預告︰
鳳眼從陌檀那里偷了墜子卻故意瞞她,也許就是為了引她來祗岩,而到了祗岩又丟下她一人,也許就是為了讓祗岩人抓住她,那麼他現在也許是把那布條送去了呼蘭印手里她這樣想著,驟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一無所有了一般的孤涼寒意侵來。
連她自以為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都變成了絕望,他們都在騙她,算計她,甚至想制她于死地。
可是若只是如此,又為何偏偏要織出那些溫暖的假象?為何要故意裝出那樣溫柔的笑那樣安心的陪伴?為何在她深深陷入無法自拔之時毫不留情地狠狠擊碎?
終究還是她自己太愚蠢太容易上當了,又怎能怪得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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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信我就算了,我也無話可說。既然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相信我,又何必來問我?馬留給你一匹,向南一直走就能出祗岩。在下告辭,涼王殿下。」鳳眼的語氣出奇地冰冷,透著一股疏離,「涼王殿下」四個字咬得極重,邊說著,邊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翻身上馬,向南面揚鞭而去。
季瑾听著漸行漸遠的馬蹄聲由身後漫向耳邊,袖中雙拳漸漸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