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藝婉偶爾從夢中驚醒,墨黑夜色里,夢中秦南生含淚的、寫滿規勸的雙眼令她窒息。她曾經嘗試著說服自己放下,包括謝紅錦看似對自己屈辱的存在,包括藝如較自己更多的溫順可人,包括她中意的人不曾注意過她?可是,一次次,她發覺,這根本不可能,正如此時。
「如兒有喜歡的人了啊?」她輕輕移步走向客廳,笑著說,聲音是軟綿綿的,這棉軟里卻是藏了針,給在場的每一個人帶去了冷颼颼的涼意。藝如緊緊攥住洛洛的手。洛洛一直不解藝如為何不將自己的愛情公開,這會兒卻讀得懂她的緊張與忐忑。蘇碧然臉色微變,重新撿起這個話題︰「如兒,剛才洛洛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啊?」
藝如有些著慌,她始終記得那日清晨Daidi看到自己與冷少群合影時的聲色俱厲,此時此刻,她真不知該如何開口。生怕「少群」兩個字出口,便是他們關系的終結。藝婉哪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她輕歪了頭,用手模索著耳垂上的水綠翡翠麥穗狀耳墜,似乎想把穗子上的鏤空紋飾一根根捋清,若無其事道︰「如兒,前兩天在慈善晚宴上見了‘雀靈傳媒’的冷總,他一個勁兒地夸你,說會好好待你。」
「冷少群?」蘇碧然不自覺地提高了分貝,又望望書房,安柏年在書房。她顫抖著壓低聲音︰「如兒,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跟冷家的人再有來往了嗎?你這個孩子,真是?」
「媽咪,冷家怎麼了?」藝如有些委屈︰「他待我很好,你不是也說過要我找對自己好的人嫁嗎?」
蘇碧然千言萬語聚在心頭,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她望望饒有興致期待下文的安藝婉和同樣不解的洛洛與南士元,闔眼深吸一口氣道︰「如兒,我會告訴你原因的好不好?」又轉向黎洛洛︰「洛洛,你看,本該留你吃午飯的。可是,現在我需要跟藝如好好談一談。」
洛洛笑道︰「碧姨,我懂,那我先告辭了。」洛洛擁抱住藝如,在她耳邊輕聲說︰「如兒,不要怕,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護著你。」藝如重重點頭,心里是欣慰。自己與洛洛的情份,真的不是朝夕之間便化作煙雲。
洛洛與南士元離開後,藝婉知趣地對蘇碧然道︰「碧姨,我去公司了。今天Daidi在家里招待客人,公司里一堆事情等著我處理呢?」不待蘇碧然反應,人已是如隨風而去的蝶,輕扭腰肢,帶著一抹勝利的笑款款出門去。
深秋的雛菊在花瓶里靜靜綻放余姿,三角形魚缸里的珊瑚魚傻乎乎地貼在缸壁上等人逗,藝如這會兒哪有功夫理她?整顆心是浸了水似的沉重,又似墜了汽球似的絲線,七上八下,不得要領。蘇碧然攜了她坐在沙發上,眼里是濃濃的憐惜。在清晨幽清的光線里細細看,藝如與蘇碧然,其實在容貌上是極不相似的,只因有著同樣的溫婉性情,旁人都道女隨母性。
「如兒?」蘇碧然重重呼了口氣,該從何處講呢?她蹙了猶疑又無可奈何的愁眉。
藝如滿含期待和淡淡的恐懼直視蘇碧然,什麼樣的過往,居然使得一向看似心靜如水的媽咪如此糾結?這過往,為何百轉千回,兜兜轉轉,就牽連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