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綠水波別墅區,是掩映在成蔭綠樹間的富人聚居區。此地距離慕尼黑市中心僅三十分鐘車程,是前往阿爾卑斯山脈的必經之地。沿天然石子鋪就的道路驅車前行,澄淨的日光揀了蔥郁枝葉的隙縫自車頂漏下來。道路兩旁,疾閃而過的唯有種種壓來的綠意。若你一直馳騁在這條路上,會忘記何夕何年。不知拐過幾道彎,途經幾個碧水微漾的湖泊,一座極小巧雅致的別墅便涌入了眼簾︰哥特式尖屋頂,絳紅色頂尖在綠樹掩映下愈加醒目,襯得天上浮雲似乎也生了人意。雪白牆壁在歲月洗禮後已潤了淡淡的黃,愈加自然舒心。
入得門去,漫天漫地的紫舒展在眼前。四壁的淡紫,蕾絲窗簾的墨紫,沙發的澱紫,花瓶的血紫----這紫,泛濫,卻是肅穆、莊重。冷年堂臨窗而坐,兩角鬢白已不是經年前的倜儻,但是眉宇間依舊能捕捉到年少風流。
一名跟冷年堂年齡相仿的男子,慢慢走入,輕聲道︰「董事長,少群是北京時間九時的飛機,慕尼黑時間下午一點到機場。您看?」
「跟Cindy通個電話,告訴她今天我不去公司了。那邊的事情全權交由她打理。下午,去機場接少群。」冷年堂緩緩起身,望向窗外霞光在天際染過的斑斕光影,沉吟道。
「是。」男子應聲,望著冷年堂落寞的身影,終于忍不住說︰「董事長,不要過慮太多,注意身體。」
冷念堂半晌不語,轉身露出苦澀的笑︰「華淵,這些年我怎麼過來的,你最清楚,這些債,遲早要我還啊。上次,少群與安家小姐的事情,絕不會如此輕易地畫上句號。還好,那個藝如不是她的女兒。」冷念堂踱到付華淵面前,拍拍他的肩︰「我以為,隔過千山萬水,過往種種終會在時間的過濾中沉澱,消逝。可是,純粹是妄想。這些年,她一直在療養院?」
「是。」付華淵應,「董事長,一切自會有解決辦法的,順其自然。」
「你去忙吧,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冷年堂再次回到窗前,坐在藤椅上。
付華淵悄悄帶門走出,迎面踫到原蓉端著牛女乃和面包往這邊走來。付華淵與原蓉夫妻二人在國內時就常伴冷念堂左右,多年前隨他來到德國,照料他至今。
原蓉看了看付華淵的沉郁臉色,輕聲問︰「怎麼,董事長還是心情不好。」
「哎,能好得了嗎?從昨天得知少群要來,就一宿沒有睡,書房的燈亮了一晚。」付華淵長嘆道,看了看原蓉手里端的吃食,搖搖頭︰「端回去吧,董事長吩咐了,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原蓉噙了淚︰「那總得喝點兒東西吧。你勸勸也是好的啊。」
「沒用的,這麼多年,你我勸的還少嗎?旁人都以為董事長來德國享清福了,殊不知他內心的煎熬!」付華淵邊走邊說︰「端回去吧,給少群收拾出一間客房。」
「我早就收拾出來了。」原蓉無法,只好跟在付華淵身後︰「要不要告訴Cindy……」
「絕對不行!已經夠亂的了!」付華淵斷然否決。
在這絢爛的紫里,冷年堂再次陷入了往事。那些蒼茫舊事,刻意不去提。可是多少個寂寂深夜里,它總是幽靈般沿著這紫,輕輕輕巧地就繞到了他的夢里。
是的,這紫,初見時,她就穿了一身紫色連衣裙,那樣的肅靜,眼角眉梢卻是含了多情的媚。冷念堂陷在那媚里,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