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姚醒了,林裳得到消息後慢條斯理地結束了每日的晨練,慢慢悠悠地去為皇甫玨準備早飯了。現在的魘城內人太少,皇甫玨衣食住行只能由她來負責,她就成了大總管一般的存在。皇甫家族那些歸順的人有幾個挺不老實,林裳干脆地放出魘魔殺了幾個,剩下的人終于死了心開始老老實實地供林裳驅役。
「醒了?不去瞧瞧。」皇甫玨慵懶地靠著窗邊,手指撫弄著一只黑色異獸,這只東西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這些日子就是粘著皇甫玨,難得皇甫玨還真將它當做了玩意帶在了身邊,那小胳膊小腿,圓溜溜的銀色豎瞳讓林裳也覺得挺可愛,不過那小東西根本不理睬她。
「不去,沒什麼好看的。」林裳回答,打開了中洲大陸異志,這魘城就是座大籠子,她修煉至今還未好好看過這中洲大陸的風光,解決了最近的事情之後她很很想請個假回去楚城看看林竹耀他們,順便游覽一下中洲大陸。
「想去哪里?」皇甫玨隨意瞥了一眼林裳手中的書問道。
「真是隨便看看。」林裳隨口答道,在落河星谷那一頁折了一個角合上了書。
「最近城外多了很多行蹤詭異的人,看起來像是玄天宮的人,我覺得還是把他們的人放出去吧。」林裳這里指的是獨孤晨和林仲姚。誰能夠想到,這堂堂奇蘭帝國九王爺居然是神秘莫測的玄天宮的一員,那些認為他是廢物王爺的人眼都瞎了吧,還有林仲姚,誒,林裳覺得這就是個命運的捉弄。
這樣說了,皇甫玨也沒有反對,臉上表情不變,但是林裳敏銳覺得他似乎有些愉悅,于是便去了林仲姚和清荷夫人停留的那個院子。
給她開門的清荷夫人,她見到她,臉上的表情整個都緊張起來。
「裳兒……」喊出口,她臉上一白,慘然一笑︰「對了,你不會喜歡我叫你裳兒的。」
「你來看他的麼?」清荷夫人臉上露出一絲渴求,似乎求著林裳不要反駁她的話。
林裳輕輕蹙眉,然後微微一笑︰「我來看看他的身體恢復狀況。」
雖然林裳自信自己已經解決了林仲姚身體的隱患,不過多看看也比較保險。
這話一出,清荷夫人有些消瘦的臉上立刻露出一絲寬慰的笑,讓林裳進來。
「仲姚,裳兒來了。」她輕快的話語已經傳入房內。面對林仲姚,清荷夫人哪里還有一絲冷清。
林裳看到了床榻上正努力坐起來的林仲姚。
他長發披肩,眉目如畫,那股冷酷肆意的氣質似乎顯得溫和了一些,旁邊清荷夫人將他扶起,兩人一起,真是一對璧人,林裳不得不承認,小林裳的容貌果然是出自這兩人才會如此出色。
林仲姚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這只是暫時的,以他的修為,只要一天的功夫他就能夠恢復過來,他看到了林裳,眼中閃過一道光,然後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原來你就是裳兒。」
這句話說的概嘆又欣慰,他想要下床,被清荷夫人攔住了。
「你身體還未恢復還是躺著吧。」林裳走過去,微微一笑︰「我給你再把把脈。」
林裳如此疏離的態度讓兩人一怔,明顯林仲姚臉上閃現過一絲錯愕,但是他還是很快伸出了手。
看來清荷夫人並未將她的話告訴給林仲姚。
林裳想著,伸手把脈。
「你過得好麼?」林仲姚突然問道。
「過得不錯。」林裳放下了林仲姚的手。「你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
「能和我講講楚城的事麼?」林仲姚沉吟。
這個要求似乎並不過分。林竹耀那樣敬重林仲姚這個哥哥,若是知道他還活著,定然會很開心的,林裳想起楚城的那些人,覺得格外懷念。
林裳便沒有拒絕林仲姚的這個要求,從他們二人離開楚城,前任家主身死林竹耀被逐開始講起,到後來林竹耀奪回家主之位,臨到她的部分總是輕輕帶過。旁邊的清荷夫人也在一旁靜靜听著,眼中是悲傷的悲傷,一別十六年,可以說是她讓那個家支離破碎。
「原來如此……」林仲姚苦笑,然後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冷靜無比地說道︰「是我的錯。」
對林仲姚這樣的人來說,家族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知道自己當年連累了他們,讓他們痛苦了十幾年,他心中的痛苦和悔恨旁人都難以理解。
「仲姚!是我的錯!當年都是因為我你才……」清荷夫人拉住了林仲姚,眼淚滴落,自從見到了林仲姚,她的淚似乎都止不住了,早知如此,當年她便不該離開無憂城,也就不會與林仲姚相遇,釀成這樣的結果。
「不。不是你的錯,當年是我自己選擇了變強,你拗不過我而已。」林仲姚微微笑著,抹去清荷夫人的眼淚,「菡萏,別哭,我從不後悔遇見你,愛上你。但是我確實做錯了,所以我會盡力去補償的。」
他抬頭,溫柔若水的眸光看向林裳︰「還來得及麼?」
林仲姚看出了林裳的態度,于是居然將這個問題如此提出,這個人,果然聰慧無比。
這樣的父親,若是當年沒有那一場異變,沒有清荷夫人身後的無憂城在,小林裳一定會無比幸福地長大吧。
「小叔一直等著你回去。」林裳避開了他的目光。
林仲姚有些失望,但是並未再繼續追問,便問道︰「你要一直留在這里麼?」
「這里很好。」林裳站起來,覺得自己該離開了。
「那就好,」林仲姚微微揚起了嘴角,「我們可以離開麼?我想要帶著菡萏回去看看他們……還有晨兒,不,獨孤晨,他之前所做皆是我的命令,此事我會給你用一個交代,是否能夠饒過他?」
「當然。」
林裳說完這兩個字抬腿出了門。想到那個目光澄澈的雲尚然,林裳最終還是沒有對孤獨晨出手。
林裳不知道這些年林仲姚經歷過什麼,但是顯然他是個極其聰明之人,剛剛醒來就猜到了林裳並無意要他們的性命,只是想要他們兩人相認,而她的冷淡態度也就說明了他們兩人沒有可能留下來,于是索性自己提出來。
微微一笑,林裳繼續打開中洲大陸異志,手指拂過頁腳,突然一滯,指尖被頁腳劃過一道血痕。
心口也突突跳了兩下。
這種異樣的感覺,林裳猛然站起來,垂眼想了一會兒人,立刻去到了皇甫玨那里。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皇甫玨正閉眼假寐,聞言睜開眼,看了看林裳臉上冷靜而深沉的表情︰「好。」
將那三人送出了魘城,居高臨下看著玄天宮之人將三人攔住,不知道說了什麼,三人隨著他們離開,林裳收拾了東西便準備離開玄天宮。
不過——
「我的意思是我一個人……」林裳驚訝地看著皇甫玨,白鳳在他旁邊怏怏。
「什麼?」皇甫玨挑眉。
林裳立刻把後面的話吞到肚子里,搖搖頭︰「沒什麼。」
兩人一同坐上白鳳,乘風飛起,眨眼便是萬米。
剛剛的異樣感覺林裳不是第一次,上一次是陳戰重傷林竹耀和林青翼妄圖逼她出現,這是煉星師獨有的對危險的預知,林裳相信這一次定然也是出現了什麼異樣。
皇甫玨什麼都沒有問,似乎只是順便出來散散心。林裳心中都好奇似乎從未見到此人修煉,難道他已經到達了煉星師的頂端了不成?她如今修為不過虛星境一層,加上異星錄的加成,即使是虛星境九重的人也奈何不了她,但是對上皇甫玨就如同面對著汪洋大海,她看不到底。
「想什麼?」
急速的飛行中,他們的長發肆意飛舞,他睜開眼,一潭深水,冰冷卻充滿了魅惑。
「煉星師的頂峰是什麼?」林裳看過異星錄,那上面並未給出答案,那麼,中洲大陸曾經最強的魘帝,是否知道呢?或者他本身就是呢?
皇甫玨眸光一閃︰「沒有頂峰。當你以為自己模到了頂峰,只是從一條河踏入另一條河而已。」
「什麼意思?」
「上古至今未能有煉星師月兌離凡胎,如今靈藥滅絕,星力稀薄不比上古,修煉更加艱難,也就更加無法觸及到那從未有人到達的頂端。」皇甫玨望著雲霧飄渺,如此說道。
他似乎有些疲憊,有些茫然,這樣的情緒林裳從未見過,她眼中的皇甫玨一直就是強大的,自信的,驕傲的,讓人臣服的。她忍不住靠了過去,白鳳上,兩人距離不過咫尺。
「李慕白曾說過,若是有人能夠踏入頂端,褪去凡胎,劃破虛空,將會踏入另一個全新的世界,雖然他很弱,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這句話很有趣。」皇甫玨回頭,悠悠一笑,拂過林裳的發梢,「你認為呢?」
林裳想起了他們在神殿中發現的那枚本命星,她因此穿越到此。當初見到皇甫玨給她的本命星她就覺得十分微妙,如今更覺得其中有什麼秘密。
她抿唇︰「李慕白會不會已經模到了他所說的這個頂端呢?」
額頭被冰冷的指頭點中,皇甫玨道︰「誰知道呢。」
林裳簡直想要大叫所謂的其他世界是存在的,她在地球上發現了本命星,來到了這里,擁有了李慕白制造的星辰空間。
張了張嘴,林裳還是選擇了沉默。
皇甫玨眸子深處幽光一閃,沒有再說什麼。
楚城。
再次見到熟悉的景色,上一次她回來是在為了林青翼的婚禮,只是匆匆逗留了一日便回去盛京學院繼續閉關修煉了,如今一晃眼就是三年過去了,林裳覺得心中百感交集。
夜色降臨,林裳和皇甫玨兩人進入了林家院落。兩人如今修為,根本無人能夠發現他們。
「青翼,你說這一胎會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在林青翼的窗前,林雯模著自己鼓起的肚子,充滿母性地笑著問道。
旁邊的林青翼過來擁住林雯,認真道︰「一定是個和你一般漂亮的女娃,小樂都說了自己要有妹妹了。」
「小樂個小孩子懂什麼啊。」雖然是如此說道,林雯也同樣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當年如男子一般颯爽的林雯如今充滿了女子的韻味,而與林青翼站在一起,兩人之前的深情厚誼不必明說都能夠感覺到。
林裳在暗處看著這一幕,松下心來,看來他們很幸福。
這三年來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取名為林逸樂,如今似乎又要添一口人,林裳微微笑著,然後去了別處。皇甫玨看了一眼那相擁的兩人,目光落在了林雯那鼓起的肚子上,轉身跟上了林裳。
林裳又去看了林竹耀,他正在書案前寫著什麼,自從當了家主之後,他的身上變多了一分威壓,兩鬢的白發少了不少,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看來他也過得不錯。
而之後趙嬸,林裳在她的兒子那里看到她正被孫子拉著看月亮吃點心,一家人樂淘淘在後院聊天打趣,悠哉溫馨無比,似乎不需要她插入。
林裳轉身離開。
身後趙嬸看著圓月,不禁嘆息一聲︰「也不知道小姐如今怎麼樣了,這幾年來都沒有回來,在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啊。」
他的兒子道︰「母親,林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你若是想林家了,明日兒子送你去住幾天。」
「那我就回去看看吧……」
林裳和皇甫玨找了地方住下,兩人容貌皆出色,但是因為渾身氣質和威壓讓旁人不敢多看。
林裳想要明早正式回去看看林竹耀他們,但是如何安置皇甫玨讓她為難起來,難道讓他一起回去麼?皇甫玨卻先一步說明日他有地方要去,不需林裳陪同。
一夜到天明。
林裳起來時,皇甫玨已經不知道去了何處,她便樂得收拾了一些東西,準備回林家。
還未到林家,便見到一隊人馬殺氣騰騰疾馳而來。
「又是蕭天門的人!」旁邊的人立刻變了臉色,紛紛退讓。
那些人在林家府邸前停下,旁邊的人嘆道︰「又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林裳開口問道。
「咱們這楚城距離邊境與大錦王朝靠的近,這些蕭天門也不是第一次來咱們這里了,城中的官老爺都不敢管這事,可是近來這些蕭天門的人是越來越放肆了,來咱們這里收購了大量藥草,強行壓低了價格,幾家藥鋪子老板都想要抹脖子了,還得給他們這些大爺賠笑臉。這一次他們又不知道要去找誰的麻煩呢!」
見那些人到了林家門口,林裳停下來,
林家內沖出十幾人警惕地看這些人,其中一人問道︰「幾位有何貴干?」
那蕭天門的人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冷笑道︰「昨日和你們林家鋪子的掌櫃說過了,一千株貝羅珊今日我們就要,你們還快送上!」
「幾位見諒,我們如今沒有那麼多存貨,還請幾位去別處買吧。」那個人立刻答道。
顯然林家早已知道這些人要來,蕭天門居然還向林家下手了!
林裳看著,眸光深沉。
「少羅嗦!」一馬鞭抽了過去,令那個開口答話臉上多了一道血痕,蕭天門的人冷冷嘲諷笑道︰「趕緊讓人把東西送出來!爺沒有時間跟你們瞎耗!」
旁邊幾人立刻將那答話之人拉過去,給他止血,憤怒道︰「你們未免欺人太甚!不說是否有貨,你們想要用五萬兩銀子買下一千株貝羅珊簡直就是異想天開,拿我們林家尋開心!」
貝羅珊如今一株價格都差不多五百兩,蕭天門的人居然用一株五十兩的價格來壓林家,簡直就是霸道了極點。
旁邊的人竊竊私語,對林家同情不已,但是因為對方是蕭天門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馬上的人抽出刀,冷厲而囂張地叫道︰「今日若是不拿出我們要的藥材,你們林家今日就從楚城徹底消失吧!」
「好大的口氣!」一道冷哼,林青翼出來了,身後跟著挺著肚子的林雯,扶著林雯的是她的弟弟林霖。
「你們蕭天門把這里當做大錦為所欲為簡直就是目無王法!」
「王法?」蕭天門的人嘲諷笑起來,「你們有能耐跟我們講王法?告訴你!爺給你們一盞茶的功夫趕緊把貝羅珊雙手奉上,否則就別怪爺大開殺戒了!」說著,那一行人十幾個人身上浮動起銀色星力,這些人居然至少都有引星境修為!
林青翼臉色難看,如今林家休養生息不過三年,一些高手還未培養出來,他前幾日才踏入引星境,這馬上之人修為都比他高!
「小弟去把爺爺請出來!」林雯吩咐林霖。
林青翼立刻喝止了她︰「不要驚動大長老!」大長老這些日子身子不好,本來年紀就大了,這些年一直扛著身子不如從前,若是將他請出來又是一場惡戰,這蕭天門勢力太大,當年陳戰一事他們已經和蕭天門結仇,若是真的動手起來,林家必敗。
這是沒有懸念的結果。
咬牙,林青翼不甘,卻也知道如今的情況他們只有低頭。
「去,讓人告訴父親,把貝羅珊……」他打算平息此事,不能拿林家來和蕭天門對抗。
「堂哥,對付這種人直接打死就是,有何好猶豫的。」突然一聲笑聲朗朗傳來,眾人皆驚。